8、纳入胸襟的红宝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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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少，高考还是如期而至了。
两天后，我怀着遗憾的心情走出了考场，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妈妈向我招着手，我也狠狠地向她招着手。
“感觉怎么样？”妈妈挽着我的手问我。
我挠了挠头，干笑了几声，“不知道怎么说。”
妈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没事，都过去了。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啊。”
妈妈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不好受。
莫小浅那死丫头高考一完就跟着许安然疯玩去了，我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为那些做错的题兀自神伤。寂静的夜里，我收到了秦霁的短信：考得怎么样？
不好。
没事，总比我好。
可是妈妈会很难过。
尽力就好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即使我一无所有。
恩，我相信你。再怎么你都不会一无所有，因为你有你的音乐才华和我啊。
那是我第一部手机，那时候的手机，我无力吐槽，而对于我这部发短信发很久才发出去的手机就更无力吐槽了，但听到秦霁那句“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心里还是十分感动。
我看着天上腾起的云，默默地对自己说到：“秋尽，加油！”
即使有妈妈的安慰，秦霁的疼爱，但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我走到厨房，对正在切菜的妈妈说：“妈，我要去B市看看爸爸。”
妈妈停下了手里的菜刀，淡淡地点了点头，“嗯，好。”
我在初夏的黎明出发，铁皮火车穿越过每一片流淌着绿色的森林，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旅客把梦想与希冀放进行李，我恬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轮红日挂在了树梢上，我想起了明月村，想起了爸爸，想起了秦霁，想起了那些琐碎而平庸的时光。
生命就是由所有琐碎而平庸的片段组成，既不须臾，也不片刻。
火车从黎明开到黑夜，周围的声音从嘈杂变得安静，我终于看到了那张已经十分久违的脸。
父亲接过我的行李箱，宠溺地摸着我的头，“妞妞。”
月光给父亲的头顶镀上了一层好看的光辉，我发现那个曾经坐在黄昏里抽烟的父亲已经开始苍老，这个城市有无数像他这样的农民工。他们只是这个城市的附属品，建起了无数座钢筋怪物，但最终也被这些巨大怪物慢慢吞噬，消磨。
“爸。”
父亲的开心溢于言表，“我带你去吃好的。”
因为已经太久没有和父亲见面，他的热情让我有些不习惯，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我跟着父亲走进了一家灯光明亮的火锅店，香味立刻窜到我的鼻子里，我才发现，我是真的饿了。
一个阿姨微笑着看着父亲，向他招了招手，父亲走向那个阿姨，回过头对我说：“秋尽，叫沐阿姨。”
我在父亲的旁边坐了下来，礼貌地打着招呼：“沐阿姨。”
陌生阿姨继续微笑着，“这就是秋尽吧，老叶经常向我提起你，长得好可爱啊。”
我干笑了几声，便低下头来望着桌子上铮亮的碗碟。我并不喜欢和陌生人交谈，有他们在的场合我也十分拘束，但不得不说这个阿姨的笑容有一种庞大的力量，让我对她放下了戒备。她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他的眼睛盯着手上的手机，刘海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
沐阿姨用手肘推了一下她旁边的少年，“叫叶叔叔啊。”
少年极不情愿地抬起了头，“叶叔叔。”声音在闷热的夏天却异常冷冽。
“老叶，这是我儿子沐风。”
“都长那么大了，呵呵。”
爸爸和阿姨聊得十分开心，而我和沐风始终保持着沉默，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的饭局。
吃过饭后，我们四个人走在宽阔的马路上，街边闪烁着五颜六色的亮光，明明是四个人，却有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紧紧地裹挟着我。
父亲将我的箱子放在旅馆的衣柜旁边，“妞妞，你今晚就住这里了，你和沐风弟弟聊会天，我和你沐阿姨下去买点吃的上来，好么？”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看着父亲和沐阿姨的背影逐渐远去。这个小孩儿并不友好，依然掏出他的手机摆弄起来，于是我也不怎么想和他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挽着彼此的手，像一对亲密的恋人。我的心被这宁静美好的场景重重地划了一刀，我突然想起在家里日夜操劳的母亲，双手掩面，陷入沉思。
“伤心了吧？”沐风看着我说到。
“你早就知道？”我惊讶地回过头，他已经将手机放在兜里了，眼睛里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深邃和睿智。
“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所以她的身边多个人少个人也没什么影响，但是你有母亲，你应该接受不了吧？”
我看着他，突然有点理解他的冷漠。
“当然接受不了，母亲在家里很辛苦，父亲却背叛她。”我气氛地说到。
沐风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来。我将双手抱在胸前，情绪丝毫没有冷静下来。
他冷笑了一声，“你父亲不辛苦么，我母亲不辛苦么，所有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都很辛苦。”
“母亲辛苦，但是她却没有背叛父亲，还每天盼着父亲回家。”我几乎就快要哭出来了。
沐风还是一脸平静，似乎很难有人看得出他真正在想什么，“你的母亲虽然辛苦，可是她生活在故乡，走在她熟稔的街道上，也有那么多熟悉的人，还有自己的孩子。而你父亲，什么都没有。你在吃饭，走在街上的时候，你敢说你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么？你应该明白你的父亲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恐慌感。”
我看着这个比我小两岁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是这样，但他也不该背叛妈妈。”
沐风认真地看着我，“你认为你父亲是真的喜欢我母亲吗，你错了，他们只是彼此孤独时候的疗伤剂，当他们的孤独感消失以后，就会各自分散。他们不是电视里那些有钱人的背叛，是为了寻求一时的刺激。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平静，他们很清楚后果，所以他们赌不起。他们的感情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并不是背叛。”
我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沐风，“那我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爸爸挽着你的妈妈吗？”
沐风沉默良久，说到：“如果你爱他，就给他们一些时间。”
我张着嘴巴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却突然响了，我起身去开门，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亲密。父亲将装满零食的塑料袋放在床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些。”
我有些失望地将袋子放在床头柜上，“爸，我不喜欢吃零食。”
“小时候家里穷，你故意跟我们说你不喜欢吃零食，现在都长大了，吃一些也没什么。”父亲温柔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秋尽好懂事。”沐阿姨拉起了坐在床沿上的沐风，笑着对我说到；“那秋尽，今晚你就在这里了。我和老叶带沐风回学校，然后我们也得回工地宿舍了。”
我点了点头，父亲突然紧紧地抱住我，我能听到他的鼻息十分沉重，“秋尽，对不起。你高考的时候爸爸都没能在你身边。”
我拍了拍父亲的后背，有好多话想说却如鲠在喉，“没事。”
看着父亲长满沟壑的脸庞又想起沐风说的话，我还是决定将我看到的那个场景深埋于心，正如沐风所说的，因为我爱我他，所以我也该相信他是深爱着妈妈的。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回过神来向他们挥着手，“沐阿姨，爸爸，你们路上小心点。”说完我才发现我居然漏了沐风。
一路的舟车劳顿让我疲倦不堪，我无力地倒在了床上，拿出手机居然有四条来自于秦霁的未读短信。
秋尽，见到爸爸了吗？
你在那边好好玩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刚写了一首歌，是关于你的，等你回来我唱给你听。
怎么都不回我短信，出什么事了么。
秋尽？
我望着手机屏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种笑，是专属于恋人的笑。
秦雨齐，我回来你必须唱给我听。我已经见到爸爸了，我不在，你可要老实点。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口千禾火尽，说说你刚刚在干什么？
我想了想，认真地写到：刚刚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大约过了两分钟我才收到短信：哼，你背着我跟别人在一起。
哈哈哈，你吃醋了哦。其实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还比我小两岁呢，就待了一会儿。
不行不行，就待一会儿都不行。
凭什么呢，你说不行就不行。
因为我爱你啊。
那是秦霁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所以这条短信弥足珍贵，我将它锁定起来了，就像被我纳入胸襟的红宝石，无论何时，都在我的生命里闪着熠熠的光芒。后来这个手机的屏幕都被摔坏了，卡也坏了，我还是舍不得换，秦霁对我说，大不了我再给你发一样的短信，我笑着说，意义不一样了。
突然间，我就湿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纳入胸襟的红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