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月朦胧人如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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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抱得正紧，鸡同鸭讲了一会儿，刚准备歇下，却听得外面有人声喧闹“娘亲，娘亲，子寒要跟娘亲睡嘛。”
“小少爷别闹，快回来。”
音瑶扬了声音问：“怎么了？”
烟儿不好意思道：“少爷、少夫人，是小少爷他非要闹着和少夫人睡，奶娘哄了大半夜也不见他安分，这会儿竟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音瑶仰头看了一眼陌一宸：“你不介意吧，他也是你的孩子。”
陌一宸单手抚了抚额角，低头看了眼音瑶，朝外面道：“把孩子抱进来吧。”
音瑶忙披了件外袍起来，烟儿红着一张脸却忍不住要往里面瞟，瞟了两眼终于道“小少爷他吵着要和少夫人睡。”
音瑶从烟儿怀里接过陌一寒，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一到音瑶怀里，陌子寒他确实是不闹了，但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娘、娘亲你怎的穿这么少。”
音瑶笑了一声“因为娘亲要睡觉了呀。”抱着他往里面走，看了一眼正姿态慵懒半躺在床上的陌一宸，衣襟半敞露出一副若隐若现的好身材，画面香艳，略略有些少儿不宜。
音瑶红着脸对陌一宸道“子寒睡中间吧，你先起来一些，让我进去。”
三人躺好，被子盖得妥妥帖帖，陌子寒一直往音瑶那边蹭，音瑶无奈道：“子寒乖，是觉着冷吗？娘亲身上不暖，去你父亲那里一些，他身上烫。”
闻言，小小胖胖的手挽上音瑶的手臂，直摇头：“不，子寒就要抱着娘亲睡，子寒……”
话还未说完，却被陌一宸一把拎了起来，拖到自己身边“别吵着你娘亲。”
陌一宸挨着音瑶耳畔说：“明天不能让他过来了。”
音瑶不解：“为什么，床这么大，睡三个人很宽敞啊。”而且，比较安全，可以防止你做出一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来。
陌子寒一听，忙顺着音瑶的话说：“是啊，是啊，还是娘亲疼子寒。”一面说一面往音瑶身边蹭。
陌一宸又把不停扑腾的陌子寒拎了一拎：“他对你太不安分了。”
音瑶差点没笑出声儿来：“他是你儿子，你这也要吃醋。”
“不是吃醋，他动机不纯。”陌一宸淡淡开口。
一说完，陌子寒哼哼了两声，就着陌一宸的手指头咬了一口。
陌一宸一点也不留情面，大手一挥，直接把陌子寒拎到了最外侧。变成了他在中间，音瑶在厕内，陌子寒在外面的地理位置。
陌子寒还想说什么，音瑶困意有些上头柔声安慰他：“快睡吧，别闹了。”
三人终于安稳下来了。从窗外照进来一地月色，打在陌子寒气恼的一张小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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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一宸身侧的小娃娃同他娘亲皆已安然入梦，然他却是久久未睡着。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子安然好眠的睡颜，樱唇带着一弯浅浅的弧度，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东西，笑得惹人怜爱。借着窗外薄薄的月光，陌一宸看见她长而微卷的睫毛如同初生的蝴蝶一般，随着绵长的呼吸轻轻铺展着翅膀。他忽然低下头去，在她额间映下一个轻柔的吻。
然后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又生怕吵醒她，百般柔情千般小心，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对未来没有肯定，对自己没有信心。从前，即便是生死危难，命悬一线之时他亦未皱过一下眉头。可在她面前，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无所适从。如果太直接太快怕她不会接受反而远离他，如果太委婉太慢又怕自己再次失去她。不知道如果再一次失去，还会不会找得到她。
陌一宸缓缓伸出手抚过怀中女子如同婴孩儿般如雪光滑的脸颊，指尖轻轻流连在嘴唇、鼻尖、眼睛、眉骨、最后停在她的额头上。应出一抹微淡的光晕，意识缓缓流淌，回忆在光影里交织。他不用担心白梨鸢和陌子寒会醒过来，略施了一点法术，二人便暂时陷入甘甜的美梦。以他的修为，这些小把戏昔年他最是不屑一用，可现在他却不得不用。
良久他慢慢收回指尖的法力，俯在女子耳畔叹气地呢喃了一声“饮了忘川，果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待到晨曦微露，陌一宸在女子嘴角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轻缓地起了身，披上外袍顺手一把拎了还在梦中的小胖娃娃轻声出了门。
那一夜，音瑶睡得很安稳，不晓得是因为白日里的一番事情，还是因为身边的人让她觉得很安心。
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人间五月之景，透过一层又一层的迷雾，视线里渐渐出现一座山，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居然还知道山的名字，唤作忆铭山。
漫山凤凰花开，一树一树艳妍如火。风过，五蕊花瓣似雪舞落，那样火红的百里香雪海，美的不像话。火红一片，漫山绿叶黄蕊倒似成了点缀。千里云山之巅，恍若蓬莱梦中之境。
山南之尽处，有一娉婷女子背身而立，静静站于一柄剑羽之前。白衣黑发，只发尾一只红色蝶翼，通身便再无它饰。天边晨曦微露，拢下一握淡淡华光。
音瑶吓了一跳，那女子同自己在东极紫微宫里看到那副画像里的女子一模一样，也许就是她。
那女子轻声低吟，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又一个百年了，阿澈，百里凤凰花开已千遍，自雪白到火红，你可知道？”
远山空寂，寥寞无声，却没有人回答她。
很快，山岚雾霭皆散去，出现在眼前之景是一个八月仲夏夜。
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身形略显单薄，微微俯身在慕溪河畔饮水解渴。侧脸至下颌弧线美好，镀上一层皎洁月色，愈见柔和。
却不知身后灌木丛中夜狼出没，一双荧绿眼瞳牢牢锁住她。
音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待到那白衣女子还未转身之际，那头饿极的夜狼一副尖牙利爪已覆上她单薄的肩背。似听得到血肉被利锐狠狠划开的声音。白衣瞬被血染红。
恍然间，一道耀目红光拢下一片光影，夜色里极突兀的一幕红。
手中剑柄镂刻一只振翅火凰，挥斩之际，似是电光火石之速。顷刻，那匹凶残夜狼已是倾身倒地。白衣女子后肩衣衫已覆上一片血污，她有些吃疼，伏倒在地上，仍是强忍着闷声不吭。河水已浸湿了她的裙裾，漫上来的血色溶进一河清水，泛着月华溶溶。
一袭黑衣的男子身形颀长立于她两步之外，似与夜幕融为一色，剑尖滴着两滴鲜血，余温犹存。音瑶睁着眼睛仔细看去，眉目里竟同东皇神尊无异。
音瑶有一瞬间的愣怔，这……原本该是东皇神尊同那白衣女子的记忆，自己又怎么会有。
夜静，远境之地亦无蝉声。这御剑男子眉目清冷，只此杳杳望着她，便已气度凌云。
他低头看她一眼手中紧握的千年灵芝，微微抬眸道：“你是白凰族人？”
闻言，白衣女子错愕地回视着他，点了点头。
他收起剑柄，拭去了剑尖两滴鲜血，眉心微皱：“既是仙族，岂能让凡族牲畜轻易取了性命。”
她仍伏于慕溪河岸边，低下头来，却只是咬唇不语。他两步间已是转身欲行，却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偏头看她：“可还走的动？”
她一手扶住自己的膝头，勉力一撑，咬唇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他转身便提步而去。却忽听到身后重重跌落之声，伴着水声溅起。闻声他回身看去，轻叹了口气，俯身将水中的人儿抱起。这个场景的最后一幕，是神尊他抱着怀中的白衣女子慢慢离开音瑶的视线。
因之隔得远，音瑶看不清二人面上的神色，只是看到月色下，一片朦胧，还有……一路染着血色的清水。
梦境里很快又转至下一个场景，盈盈然一室的昏黄烛火，大红盖头下，身形纤瘦的女子凄然一笑。
原本是大喜之日，不知道为何音瑶看着这一幕场景竟那样的凄凉和无端的酸楚。
烛火轻轻摇晃，燃到最后，蜡炬落下一捧泪来。小仙娥挑了挑烛火，“噼啪”一声，显得那样突兀，而后一对龙凤喜烛那样突兀地继续泣泪。
神尊着一身大红喜服静静推门而入，染着一身酒气。其实神尊他原本穿简简单单的黑衣就已经很好看，没想到他穿这样的红色更衬得他眉目俊朗。
小仙娥们说完吉祥话纷纷退出去，带起的薄翼窗纱悄然飘落，唯剩一室寂静。
坐在床上的女子素手紧紧攥着那身繁复的大红嫁衣，等了好久。他终于开口，语声柔缓却是几分疏离：“累了吧，早些睡。”
音瑶有些愕然，如果说那个女子是神尊心中所爱，那为何而成亲之日，神尊却对他如此凉薄。大红喜烛还未燃尽，他对她说的却只有六个字。
白衣女子将大红盖头取下来，音瑶被吓了一跳，那女子竟生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
她抬眼问他：“为什么，阿澈？”
映着杳杳烛火，神尊缓缓开口：“白鸢，这一世我只会爱清桐一人。”
她低声似是自语：“你终归还是负了我。”
他转身出去，隔着那个镂刻海棠朗月的金丝楠木屏风，她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背影，连个回答都没有。
而后那一夜，她静静坐于床沿，看着高台上一对龙凤喜烛燃到尽头。站起来，脱下一身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嫁衣，将它细细叠好压在紫檀木柜子的最底层。而后那位唤作白鸢的女子着了一身素衣，走至窗边，看火凰窗外的月亮。
音瑶顺着她的目光仰头看去，那一夜，微有浮云，月色朦胧。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月朦胧人如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