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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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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愁滋味,锦衣少年时。
昙剑山庄是世袭的产业,到了严凌枫父亲这一代,已经是一个口碑不错的二线势力。
有几个亲热的叔叔伯伯,几个玩伴,闲时可以逗逗小梓,抚抚琴弦,读读传奇。
想勤奋就去练一下剑,天资优越也不用太过努力。
岁月静好。
但到底是少年心傲,越过高高的墙篱,有人塞给他一个红艳的纸包。
严凌枫至今还记得那人鬼祟的笑容,极隐秘的切切的说:“嘿,少爷,要么?”
他压低了声音,透了点夸张的撩拨:“包你快乐的好东西。”
“……”
仅仅因着好奇,那烫手的小包最终被他拿到手里。
那个人最后说:“魔。”
是这东西的名字。
鲜艳的外表里面,包裹着魔。
那价值不菲的东西,打开之后,只是一些细腻的粉末。
灰色的,少得可怜。
严凌枫有些上当后的愤怒。
灰色的粉末,隐隐的香味。
他鬼使神差的,用舌尖轻触了一点。
香气更浓了,那些锅灰一样卖相不佳的粉末触之即溶,难以言喻的快感从舌尖传到天灵,不断催促着……
想要更多。
真的是“魔”。
把剩余的药粉小心包好。
小悦是他最好的朋友,好东西是要分享的。
最终,纸包没有传到小悦的手里。
父亲把纸包揉成一团,扬手狠狠地给了严凌枫两记耳光。
耳边是尖锐的蜂鸣声,父亲的声音也听不真切了。
他的嘴反复开合,最终听到的也只是“孽障、孽障”
孽障,逃脱不了的孽障。
严凌枫是委屈的,他只是有幸尝到了奇美的滋味,却不料会招致一向温和的父亲的暴怒。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即使他一直在哭喊着:“我错了。”
我错了。
苍白着脸惶急的认错,为了避免不可承受之痛。
最终被罚跪祠堂,抄书百遍。
祠堂里很黑,很静,隔绝了外世。
母亲的软语相劝和小梓的好奇询问都被厚重的黑暗瞬间淹没了。
一排排严列的排位,一点灯火如豆。
沙沙。
只有飞快的书写声像暗夜里撩拨的羽毛。
第三天,伤口已经不痛了。
第四天,嫌怨的吃下简陋的饭菜。
第五天,终于知道父亲愤怒的原因,身体上升起丝丝缕缕空虚的疼痛。
漫长到荒诞的夜终于过去,严凌枫轻轻推开木门。
第六天,严凌枫违背了父亲的意思,仓皇逃出这个阴森的囚笼。
从门外骤然洒落的日光堂皇到刺目,让他不由眯起眼睛。
听到响动,父亲在葱郁的树丛中站的僵直。
四目相接时,脸上还有未拭净的粉末。
和来不及抚平的,醉仙欲死的表情。
飘摇的红色油纸像一只嘲弄的蝴蝶。
孽障,逃脱不了的孽障……
山庄不见了。
母亲和小梓失散在火光里。
城叔叔被击杀在面前。
仆人四散而去。
连那棵纪念了严凌枫出生的枫树,在黑魆魆的夜里燃成巨大的火炬。
无能为力的看大厦倾倒,最后有幸得以逃亡的竟只剩三人。
父亲带着两个孩子,仓皇北上。
自那时起,严凌枫和父亲的关系陡转急下。
父亲本来威严的形象,摔碎在泥土里。尴尬的,卑微的,祈求的。
城水悦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疲劳的从中小心翼翼的周旋着。
偶尔有些伤感:“枫,为什么呢。”
他没有去疑问。为什么呢。只是陈述的语调,轻轻的喟叹。
城水悦,会从自己短浅的认知里,找出一个最合心意的解释。
足够抚慰自己的解释。
你看,无知,多好。
可以残忍的幸福。
而严凌枫不能,他痛苦在自己的清醒,他的笑容干涸在嘴角,唯余冷漠。
路途中惊险重重。
财物,伤药甚至食物都被沿途抛弃。
追杀的人依旧穷追不舍。
他们已经尽力了,依旧逃脱不了被终止的命运。
第三十二天,草草隐匿了休息的痕迹,又是长无终止的奔逃。
父亲突然发难。
一切来得太快,严凌枫只觉得视线倒转,天昏地暗,双手本能的去撕扯压在颈脖的大手。
“给我!给我……”
父亲的声音更像受伤后的咆哮。
他被魔绊住了心魂,再也不认自己的亲生儿子。
被内力压抑的毒瘾侵蚀了理智。
毒,已入骨。
严凌枫的脑袋越来越沉,只闻城水悦的哭叫声:“枫!枫!”“严叔叔!松手啊!枫会死的!”“给我!”“什么?什么!枫,快给叔叔啊……”
好吵……
真的好吵……
给什么?毒吗?给他那种本就是幻觉的幸福,每得一分就要在过后承受百倍的痛苦……
意识突然中断。
再次醒来时,颈上的痛感还在提醒着严凌枫发生了什么,父亲却不见了。
城水悦小心的告知他父亲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只留下一句话:“勿来,我再也没脸面见你。”
言罢,城水悦小心观察着同伴的脸色。
可严凌枫的脸上,已经扣上冰冷的假面了。
“枫……”
“……”
“我还在。”
“……”
谢谢,你还在。
失了保护,两个半大的孩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只是不断消耗少得可怜的物资,堪堪的躲避一场又一场的暗袭。
即使是尽最大的努力,但是严凌枫还是受伤了。
高阶的,寒毒。
身上仅剩一瓶金创药,根本无法抵御愈发无可忍受的痛楚。
看着生命一点点被抽干。
无尽的,绝望的,疼。
涯。
说到相识,只是看到一个和他们境况相当的男人,偶有的一丝怜悯罢了。
城水悦的烂好心再次泛滥,开始试图收留这个灰发的男人。
讨厌的,灰色。
可涯,一双灰色的眼瞳只看到了严凌枫。
又或许,是透过严凌枫穿过重重的雾纱般的流光,看到了某个人。
深烙在灵魂里感情印记和面前清冷的少年悄然重合。
严凌枫不想怀疑这感情的真假虚实。
荒。无。昼。
暗夜里的铁流烙下的暗创,不可语人的疼痛,此后每番示好都是在伤处洒下火热的毒。
够了,你不用一遍遍去证明,你有多么爱他。
财富,地位,名誉……涯穷尽力气,急急地奉上自己的王国,却独独没有严凌枫想要的——一世安稳。
太虚太脆弱,是飘在空中的楼阁,随时可倾。
他只是登错了舞台,拿错了剧本,找错了对象,入戏太深。
可待一曲唱罢,千帆过尽,奢华过眼,只见红尘热闹白云冷。
空余叹息。
城水悦被涯送走,本就脆弱的关系彻底崩坏,矛盾发展到顶峰。
城水悦对严凌枫而言,不仅仅是名义上的恋人,是逝去美好的旧念,是不需要费尽心思面对的朋友……
是唯一能证明“严凌枫”的存在。
愤怒惶恐。
城水悦之于涯的,远超于严凌枫所给出的。
这时严凌枫才明白,涯,是一条无法用温情养熟的蛇,对他的毫无理由的偏爱,所仰仗的,无非是一点给错的喜欢而已。
呵,那真是,承蒙错爱。
严凌枫骨子里是傲的,所以他觉得与其最终难看的挽留不住,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接受这喂了毒的爱意。
更不用去顺从涯的喜好和强加的情感。
十年。
自然的冷漠是坚韧的外壳,护着严凌枫,也伤着涯。
无休止的冷战消磨掉了涯一切的脾气,他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严凌枫看他忐忑,欢喜,尴尬,一瞬的恼羞成怒和暴戾,然后是长久的委屈和故作的满不在乎,悲伤,绝望,放弃,卷土重来……
周而复始,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死去。
严凌枫料想的,是逼走涯,让他离开,收拾好他导演的闹剧。不要再来扰乱自己的生活。
折中的办法,是压制他,不让他离开,也算去了心头的尖刺。
涯,就这么看严凌枫用笨拙又卑鄙的手段把他的权力逐渐架空,始终是……欣喜的。在被指名到暗执部后,竟然对严凌枫说:“这山庄,本就是你的。”
涯的表达,是不知受伤的无休止的奉献。
严凌枫突然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疲惫,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努力。
横亘在二人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严凌枫,一次次的,用最残忍的手段,去试探涯那本就放得很低的底线。
甚至每次寒毒发作的交合。
忍耐到最后一秒,过程残暴,涯痛苦,他也不快乐。
相互残忍的撕咬。
怕食髓知味。
严凌枫怎会不知,涯每次偷偷看他,贪婪的火热如实质的目光舔舐过他的面颊。
涯,看着,我,到底是谁。
也偶有放纵,受伤之后,他允许涯的关怀。细细考量过之后,于情于理,都可以接受这点关心。
即使涯包扎的手法烂到无以加复。
靠近时有清淡的气息,焦急的表情和低低的嗔怨。
严凌枫不饮酒,但真真切切的感到了醉意。
这时候的涯,真实可触。
但愿长醉不复醒。
涯曾经说过,严凌枫的心是冷的。他接受的小心翼翼,分辨的清清明明,自认为把自己的心守得固若金汤。
他不贪心,涯才痛苦。
但严凌枫又怎么会看清,他为什么不肯去采用一劳永逸的办法。或去问涯荒无昼是谁。
他坚信一旦涯想起十年前的记忆,将会绝尘而去。
他就没有发觉自己无心的沦陷。
害怕失去。
不敢赌,只因输不起。
他也无法解释自己从喜欢到羞辱到嫌怨到冷漠到嫉恨,慢慢变质的感情。
嫉恨。
嫉恨荒无昼,侍从,绝,甚至是墨溪断。
每个人都比他勇气非凡,独独严凌枫,做不到无知无畏。
是含在舌苔上的酸涩的果,矛盾挣扎。
城水悦回来了,无人能够定夺这到底是谁的胜利。
严凌枫定要留他,即使知道涯无法接受。
严凌枫已经疲于应付。
对于城水悦,严凌枫还有一份隐藏的内疚。
往昔怯懦的小悦,他向死去的程伯伯承诺会护得周全的城水悦。在荒岛上吞咽了八年的苦涩,而有了能力的自己,却鬼使神差的,没有仔细的去找寻过。
“枫,我们去逛庙会吧,七情节的花灯好漂亮的。”
曾经的戏言被当真,城水悦的眼神依旧多年前那般的澄澈无邪。
也就随他吧。
严凌枫推测的,涯会暴怒,会怨恨,会委屈。
他任性的认为,对他的冷漠,涯还会一如既往的包容下去。
可是他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了。
涯是不够柔顺的男人,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刃,锐不可当。而在面对严凌枫时,一直是坚强又锋利的。
严凌枫还以为,像涯这样的人,不会痛。后来才知道,不是不痛,只是渐渐的,不会哭了而已。
当涯终于抽身离去时,严凌枫才明白,失去的,是什么。
男人用十年的流光,深深地刻画出不可磨灭印记。那些细密的情绪,蓬勃的生长起来。
胸膛中有被剥离的痛苦。
原来我错了。
再次见到,是在酒店。
严凌枫从未见过涯这般失态,一杯一杯,酒液溅洒在衣服上。
清醒又狼狈。
自私也好,愚蠢也好,严凌枫仍无法自制的把涯挟回山庄。
“怎么,现在不是你的才觉得好了?”涯的眼里一片刺骨的森然,“原来你也这么贱。”
严凌枫明白,涯的意思。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对于他来说,涯是已失去。
却不知,是有始以来永久的得不到。
严凌枫自说自话,许下涯曾经不敢期冀的诺言。
许下不会放手的承诺。
他终于肯交付自己的真心。
所以,涯,像千千万万次那般,用保护的姿势护住严凌枫时,他不再觉得屈辱,而是淡淡的喜悦。
好像峰回路转。
以至于他忽视了许多显而易见的东西。
从白发男人口中吐出的名字像多年前嘲弄他愚蠢的蝴蝶。
斗志瞬间崩盘。
他连相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看来吾说中了你最害怕的事。”“……”“你应该知道他真正爱的是谁吧。”“……”“他的过去你又知道多少呢?”“……”一层层被刨开的假象和惧怕,赤、裸、裸的被暴晒在阳光下了。“你当年……应该没有见过你父亲的尸体吧,你知道他现在在那么?”“!!”“去问涯吧。”无望后点燃的愤怒,以至于严凌枫把情绪都对准了一脸莫名的涯。
其实这是个满是漏洞的局,经不起推敲。
可严凌枫宁愿相信。
涯能够囚禁城水悦,或许也能威胁到自己的父亲。
严凌枫就是这样解释给自己听的。
就好像突然临到退场,他试图把涯涂抹的不堪一些,减少疼楚。
信任不够,借口多多。
严凌枫,是感情上犹疑的懦夫。
他把涯独自留在月颜谷,自己仓皇出逃。
何其残忍!
回到山庄,往昔照旧。
新一批的糕点从山下送来,依旧保留了涯最喜欢的那种。
在细小的枝末上,还有东西证明他的存在。
只是小小的一盘糕点,没有特意退回的必要了。
严凌枫小心的尝了一口。
“……”
特制的点心,没有普通的糕点的清香。
很甜。
腻人的甜,好像手里捏的是整块砂糖做成的糖糕。
严凌枫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吞食下那么多的糖分。
需要这么多的甜蜜。
那涯,在吃这糕点的的时候,
是否也是这般的……嘴甜心苦……
拉开抽屉,祈福球依旧静静的躺在那里。
侍从没有擅动涯的箱屉。
火红的颜色,有些蒙灰了。
严凌枫不假思索的想要拿起,一经接触,那艳色就染红了白净的手指。
“……”
好像凄婉漫开的血迹。
又好似涯恨不得剖开给他看的三寸真心。
本就是马马虎虎的东西……粗糙又廉价,每届情缘节都随处可寻。
不过是一两银子的东西,也曾被不屑的丢弃在污泥里,损毁了,为什么这样心痛……
严凌枫……
你扪心自问……
你真的能做到……
放手吗……
无知无觉,中毒已深。
墨溪断前来质问时,严凌枫才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涯,丢了。
不知被失落在哪里。
墨溪断对严凌枫,不齿与伍。
相看两生厌,也是知道的。
涯的失踪点爆了矛盾,招招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你……他妈的……还不是仗着他……喜欢你……”
一句话戳穿所有的坚强面具。
他与涯的关系,无论如何演化,都是:
冷爱将歇,
将爱已死。
涯说:“严凌枫,你父母的仇,我已经为你报了……”“你的势力,我培养起来了;你的敌人,我也都杀了;甚至连墨溪断,我也把他带走了。”“你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
涯拿着破碎的心离开。但最后给予严凌枫的,是抵押一半的灵魂,护他周全。
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当金发的神只问:“你愿意吗?”
涯……你赌的那么重,我怎么忍心让你输。
雁去雁归。十年岁月指间沙。
严凌枫不会像墨溪断一样,对着毫无反应的涯不停地絮絮叨叨,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空余大段大段的沉默。
剩下的时间,就是不舍昼夜的练武。
至少取得永恒相伴的资格。
即使,严凌枫,还未想好,
如何去道歉。
如何去面对。
如何去争取。
他们尽力和平的相处,只是害怕,涯,烦恼于纷杂的关系,索性不再醒来。
他发誓,无论是暴怒,任性还是横蛮怨毒的涯,都没有关系,只要他醒过来。
当第一尾锦鲤划破冰层,涯苏醒。
他平静的听完严凌枫的悔意。
“我原谅。”尘封在记忆中的温润的嗓音淡淡响起。
轻而易举的获得原谅,更像是疲于应对的敷衍。
说什么“恩仇自泯”“相忘江湖”,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不再在乎。
他,甚至连,嘲弄挖苦的话都不屑于说了……
被问及以后是否愿意在一起,涯的回答决绝干脆:“我拒绝。”
快到连疼痛都无法感触。
涯拒绝,拒绝了严凌枫,墨溪断,荒无昼,拒绝了这座为他修建的城池,拒绝那些屡屡伤害过他的爱意。
原来,有些话,说久了,不得不放弃。
坚强了太久的男人,几乎要让人忘记,他也是会哭会怕会受伤会痛,会畏葸不前。
又能做什么,挽回。
他要离开。
就像很多年来时一样,只带走了一枚项链。
山庄,仆从甚至惯用的血色长鞭,一并投掷在旧有的时光里。
难道涯就真的不明白,没有了武功保护的他,出城后就会被旧怨和恶意撕成碎片……
还是因为,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去面对这几个难以面对的男人?
最后,还是堵截了涯。
沉默,长久的沉默。
应该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职务,责任,关系,一切好像早有预料般被涯断得干净,毫无羁绊。
明明他已经说了不愿,却还是无法克制的不肯放手。
当涯抽出匕首时,严凌枫面对着明晃晃的刀锋,心脏抽搐一般的疼。
没想到,会有一天,一直为他挥刀的人,也会对他刀刃相向。
涯的威胁,森冷沉默。
但,绝不离开。
就保持一个姿势,狼狈又坚决。
涯,总比他想象的要残忍。
反手把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毫不拖泥带水,慷慨又从容。
严凌枫几乎是瞬间的,用手掌去阻拦那寸许寒芒。
疼痛在指间炸裂,如注的血流瞬间漫过刀身,刀柄最后到涯的手上。
“……”涯呆愣了数秒,严凌枫看到许多刹那外泄的感情,惊讶,痛苦,怜惜。
还好,还不至那般绝望。
数秒之后,涯像被炮烙了般缩回手,却再也不敢试图抽回匕首了。
眼上一点点染上绯红,他用近乎哀求的破碎的语调:“……别逼我……”
脆弱到不堪一击。
“涯,只是践行而已。”安抚,用听起来就很假的理由。
可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喝下三杯烈酒。
酒之于他,犹如毒药。
即使本就知道他不甘愿,但看到他小心的用指尖试探酒杯上有没有涂药,还是觉得疼痛。
竟然已经不信至此。防备至此。
或许是命运眷顾,酒量很差的涯,竟然没有完全醉去。
他最后想说点什么,微微动了动嘴唇。
在晕厥之前,涯留的最后一个眼神,又惊又怒。
手刀劈得又急又重,软倒的身体轻的像一根羽毛。
对不起,涯。
还是要逼你,用最愚蠢,最决绝或许也是最有效的方式,给你留一个羁绊,再逼着你做出选择。
盛大又荒唐的婚礼。
下巴都要掉下来的八方宾客。
特意不被束起的灰发流泻下来,其心昭然。
可以想象涯可能会有的表情。
从再一次苏醒,还未对质,涯就去了现世。
用所有的筹码去做一场豪赌,赌涯是否还有一丝留恋。
九个月如同临刑前的审判。
涯最终选择了回归。
何其有幸。
因为谁,因为什么事还是仅仅是思念的惯性,都已经不重要。
不去深究。
只求结果。
也算圆满。
即使严凌枫知道,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的去爱。
就像是一杯水,自身加热临至沸点,却突然被丢到冰天雪地中,被冻成坚硬的冰。移至温暖的室内,冰会融化,却无法继续沸腾。
再也达不到以前的沸点。
没关系。留一些余力回旋去爱自己。
让别人来爱你。
让我来爱你。
我爱你。
无影,石傀,寒毒,青鳞,蓝羽……
七毒五蛊,论甘烈,不及一味。
那是极冬之岛上,蔓延千里的毒蔓结实的禁果。
芬芳无解的剧毒。
其名情爱。一经沾染,
覆水难收。
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