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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外篇·人物】 扶桑:曾经沧海难为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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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帝之前,他叫宣逸。
宣逸从未想过自己会坐上龙座,连幻想都没有,所以他成了一个昏庸的君主。
五个哥哥,八个姐姐。
他不是嫡子,他的母妃,是一个美艳庸俗的女人,在做妃子之前的唯一做过的职务是舞女,大喇喇的押完一整段光鲜照人的青春。那个女人一生最成功的事就是凭着肚子里的龙种当上一个平妃而没被人害死。所谓母凭子贵,但这种“贵”也有限,当许久不曾露面的父皇心血来潮看看这个小儿子时,被宣逸皇子拖了满脸的鼻涕弄得胆战心,最后带着迅速收敛几乎要完全消失的慈爱拍了拍他的肩膀。
成年,然后去一块不好不坏的封地上当一个闲散王爷,娶几个美艳庸俗的妻妾生几个平庸的孩子,如此而已。
太师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那天他拿了一条御赐的金戒尺,胡子一翘一翘,残酷的替只有六岁的宣逸王子展望他惨淡的未来。
“当真是孺子不可教!”太师的胡子气得一抖一抖。
宣逸的回答是响亮的吸了一下鼻涕。
但母亲不甘心,她哀怨着红颜老去,年轻貌美的狐媚子太多,拿着明艳的舞衣还想去御花园里跳一次舞引来面目模糊的父皇的宠爱。她的舞衣旧了,不再柔嫩的面庞掩饰不了泛黄的衣服,环钗还是旧几年的款式,她的腰肢不再柔软,往昔惊鸿照影的动作只会让她损筋断骨。
可怜可笑的女人。
宣逸每天定时的用饭,入学,听夫子的训斥,听武师父骂他根骨奇废,眺望着一池碧水看母妃徒劳的补缀坏掉的首饰。
母妃对所有其他优秀的皇子公主暗地里都阴毒咒骂,唯有他的大姐姐。
扶桑。
“你皇长姐扶桑才是惊世无双的人物。”
这个女人第一次露出钦羡的目光,带给小皇子一个陌生的名字。
扶桑。
嫡长公主,母后是燕幽的公主,而燕幽,又是一个女权至上的国家,与盟国的联姻简直和皇子出嫁一般稀奇。那嫁过来的大和公主自然被立后,然而她死后十几年,后位却一直空悬。扶桑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又生得可爱聪颖十分肖母,是父皇的掌上明珠,从来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听名字就可以知道父皇对她的重视。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东瀛有岛,岛生扶桑树,太阳在扶桑之间升起。
现今扶桑十四岁,在外游学三年已经学有小成。
“啪!”淡紫色的球从墙外飞进来,激起了无数晶莹的水花。
一阵笑闹声,母妃惶恐又惊喜的问候:“皇上……”
许久不见的父皇脸上添了笑意,连口气都温和了些:“免了吧。我的丫头果然是伶俐,看她带回的这稀奇玩意。”
他身后的女孩早已经笑吟吟的进来,左右找那失落的小球。
她果然是和母妃截然不同的人,着一件绛红洒银蝶的衫子,乌发高高的束起,一张明艳的脸恰若春晓芙蓉,妍盛至极。她走过来时毫不扭捏,身上有一股茉莉混栀子花的清淡香气。
她蹲下身来,漂亮的手恶作剧般在他眼前晃晃。
“把球捡出来就带你一起玩哦~”她顿了顿,眨了眨眼睛,脸上灿烂的笑容更胜,“宣逸小弟弟。”
扶桑是最好的,她一回来就抢了往日最受赞扬的三皇子的风头,连阴晴不定的武师父都对她赞赏有加,十月皇家围猎,穿着一身火红骑马装的长公主猎到了一只狼。
“丫头,和你娘一样都是胡来的性子。”父皇嘴上说着责怪,但眼里的骄傲怎么也藏不住。
是不是因为一个人从来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最好的东西,所以才会整个人都显得很好呢?进了林子一无所获的小皇子看着悉心的翻烤兔子腿的姐姐,迷茫。
围猎的晚上,宣逸皇子和扶桑长公主都没有用晚饭,而是溜出去悄悄在铺着湿润腐叶的草叶地上烹制了一只兔子,一大一小蹲在地上啃得满嘴流油满意无比。
因为景帝对大女儿的宠溺,连带对着一直选择性忽略的小儿子都和颜悦色了不少,对于二人的脱队非但没有训责,倒是大大嘉赏了扶桑丫头爱护幼弟是朕之有幸云云。
或许是因为他还小,对于第一个给了他与众不同爱护的人,有一种独占的贪心。直到有一天,他最喜欢的姐姐对他说:“我们一起去露华阁看一下小妹妹。”
“小?”
“比你还小三岁。”
“…………”
又是那种笑容,有些期待和包容的笑,就像第一次向他伸出手来时那般。
她期待见另外一个稚嫩的孩子。
被他心底在作为耻辱的母妃为他说出了他心底阴涩的恶毒。
“殿下,您管他们作甚,别说露华阁的那位可是个……”她掩着口窃窃道,眼里是嫉恨和恐惧缠绕,“那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呦,男人居然也能抢女人的活儿做,真是个妖孽。搞不好是个吸人精的妖孽,您可得去和陛下说道说道,姐妹们可都挂记着陛下的龙体安康……”她小心的观察年轻的公主的脸色,“公主是个大度的,想来也不会怪我这嘴不会说话。每次我过着露华阁都想啐一口,那是个什么货色仗着几分姿色装清高……”
“费心了。”公主的笑容淡淡,一步不停地走出去,停在门口:“小逸。”
“…………”
他们还是看到了那个男狐媚子,在露华阁的水亭中。
淡青色的纱幔随着风缱绻,男子的侧影美得如梦似幻,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乌发散乱。明明是有些凌乱的打扮却让人觉得他马上会羽化登仙。
绝世的美人在石凳上发呆,唇边的笑意模糊而意味深长,好像他正在做一个长长的美梦。
一切都是安静的,所有的侍女都敛眉低首,不发出一丝声音。连风声,都好像在为这美色停驻。
“他长得可真美。”他听到姐姐轻声说。
打破这种凝滞的是一个小女孩青嫩的声音,她穿着水蓝衫子,双角髻,已经显出漂亮的小脸可爱非常。她抱着一只乌漆的瓦盆,怯生生的:“娘、娘…豆子,豆子捡好了。吃、吃豆子…”
啪!瓦盆被打飞,圆润的豆子洒了一地,四下滚落:“我不是你娘!!”美人墨绿色的美丽眼睛里是厌恶和冷漠,他尖声怒骂道,“滚开!贱种!!”
“呜呜~呜……”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黑色的眸子满是恐惧和伤心,“娘……”
“小公主殿下快跟我走吧。”旁边站着伺候的粉衣宫女拉她。
下一瞬,美若白玉的手扇在了女孩粉嫩的面颊上,力道极大,小小的身体几乎横飞了出去落入水里!
“快!那里离岸很近水不深,宣逸你去救她!我找那个所谓的玉颜天妃谈谈!”
小皇子目光阴沉的看着已经平静的水面,又转头看向正向湖心亭走去的大姐姐,咬咬牙终于纵身跳了下去。
在水波中寻到那抹水蓝色的小身影,宣逸浑身狼狈的奋力把她拖回岸边,立马有一群粉纱宫女围拢上来,拥进去换衣擦药,担心的连连掉泪。
“幸亏十三皇子好心。”宣逸冷淡的点头,披着一条干燥的毯子就要出去为姐姐助威。
虽然他和母妃的关系并不显得亲厚,但也并未有如此可怕的事。
美人虽美,可惜心如毒蝎。
然而他才挪动了两分,一只冰凉的小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襟。
“……谢谢救本宫。”小姑娘的声音细细弱弱,脸色也是惨白虚弱,只是这张面孔长得太像那个男人了,此刻这个小女娃拿腔作势的称“本宫”,让宣逸无端有一些恶感。
还是皇姊最好看,他心里暗道,皇姊也从来不说“本宫”。
“这是殿下上头的小哥哥。”其中一个宫女多嘴道“只比殿下长两岁。”
“哥哥?”漂亮的小脑袋迷茫的微歪,半晌才羞涩道,“谢谢……哥哥,我叫银铛。”她伸出腕子,拨弄着手腕上一枚银色的铃铛,“我娘给我起的。”
银铛……淫乐之物,供人把玩——那人到底是有多讨厌这个女儿?
怜悯的看了看那张惨白的小脸,宣逸心里惦记着姐姐,甩了毯子跑到湖心亭。
“天妃也是这宫中的老人了,规矩应该是明白的。”扶桑冷冰冰的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似有万钧之力,“谋害皇家子嗣,辱骂皇长女,可都是没命的罪过!”
蛇蝎美人那形状完美粉唇讥诮的勾着,万种风情的眉梢没有因为这骇人的论罪阴霾半分。
当晚,扶桑公主密禀了露华阁的丑事,但景帝并没有因此废去“玉颜天妃”的衔位,而是应要求把十四公主银铛交由扶桑长公主照料,但考量到长公主年龄未足,移交了一个并不怎么受宠的妃子记名教养。
次日,宣逸和姐姐出宫疯玩了一天回来,蹑手蹑脚的翻过院墙时,就看到一张可爱漂亮的小脸对他羞赧一笑,“宣逸哥哥。”
母妃因为被强塞了一个养熟了也注定要嫁出去的“小狐媚子”心中十分不快,一连几个月没给这个便宜女儿好脸色看。但银铛好像并不在意,可能是记着他那次的援手,像个尾巴一样围在他周围打转。有时这个尾巴摇得太过欢实了一些,宣逸还要被母妃拎进屋提点一番。
渐渐的,银铛越来越显出美人的样子了,十几岁的男孩,总是有几分虚荣的。有时母妃的警告含糊应了,其实心里也默许了一个漂亮的跟班。
扶桑及笄之后,推拒了所有的婚事,在对父皇软磨硬泡撒娇又拿出了两个近乎完美的修渠治水方案之后,居然进了密阁。虽然密阁只是下属于皇帝的“小朝堂”,但毫无疑问的把一个陌生的名词推上舞台:女帝。
燕幽国有国训:女子德贤才茂,胸系天下,外展抱逞,内有胸襟,当可为帝。
一时哗然众议,前皇后与景帝少年夫妻,她去世之前景帝不曾纳一妃一嫔,自她仙去后后位多年空悬,而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后只育有一女。
扶桑长公主自小便识文习武,天赋才情过人有目共睹,胸襟抱负众所周知,是绝对的明君料子。
但可惜她是女儿身,繁昌不是她的母家,有以女为尊的传统。繁昌女子生来就是男子的附庸,起着装饰和生育的功能,即使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依旧要出嫁随夫顺从隐忍。
景帝的女儿,几个年岁大一点儿的从五岁开始学礼仪女工教养脾性,让她们出嫁后不至于跌了皇家的面子……
偏偏是扶桑,扶桑几乎被男子一般教养,几乎拢尽了景帝的慈父之心。
扶桑入阁,朝堂上也是一番暗流涌动。几个细细思虑过的大臣在皇位角逐中已经添了“扶桑公主”的选项,本来针锋相对的皇子有意无意的轮番试探。
如若父皇当真让女子为帝,这个厉害的嫡长姐可要比他们名正言顺的多!!
扶桑十八岁,依旧推辞婚事,她已经入密阁三年,国事已经有大半上手。或许是多了这个助力,景帝放心的把一部分权力放给了心爱的“丫头”,自己却像完了任务般淫乐起来。
九皇子宣勤三皇子宣礼大惊,不断想要在已经萌生了退位之意的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他们对阿姊很危险,无意中听到了并不熟悉的哥哥们密谋,宣逸皱眉。
他想起阿姊最近疲惫的脸色,心中萌生了杀意。
他的方法很简单,他把银铛做成了香甜的饵。
十四岁的银铛已有了天人之姿,一笑一颦都动人心魄魅惑非常。
他令银铛扮作宫女勾引他们,居然让这对淫心大起的兄弟同时上钩。
当他带着阿姊和父皇前去时,银铛几乎衣不蔽体的哀求哭泣:“父皇…呜呜…”
手腕上富有标志性的银色铃铛令本身就有些微醺的父皇酒气翻涌:“你们!!你们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她是你们的小妹妹……”
父皇年纪大了,手边就有长剑,情绪失控下做出什么也是可以谅解的。
待到所有污迹和血迹以及尸体都被清理干净,银铛退下,阿姊却背对着他声音颤抖:“小逸……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们害你,现在他们死了。”
“那你可知道,银铛险些被……”她无力的咬咬唇,“他们污了银铛的名节!银铛是你的妹妹!!你们一起生活了四年!”
“你竟然把她当做一件有价值的东西来用……小逸,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做错了吗?宣逸不解,他明明是为了保护她,明明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
十六岁的少年冷漠的眉眼让他的姐姐心寒。
“…………”
到底是哪里错了?宣逸心中疯狂的逼问,阿姊不理他了,不再带他玩,不会对他温柔的笑,她的宫殿里常常是空的,冷冷清清。
他在书案旁发现了熟睡的女子,奏折散乱的铺着,上边的朱红批示触目惊心。
父皇不掌朝堂,最近的急报也被推在了殿外不再批阅指示。
屠掉越纵国的黒\域阁果然野心更为膨胀,已经对繁昌边境有所进犯!
越看心里越慌张,宣逸不察扶桑已经被惊醒,正疲惫的扯过一叠公文。
“阿姊!!边疆被犯,此等大事还要尽快禀告父皇!”
扶桑摇头,眼眸里透出复杂,缓缓道:“……进犯?不,他并无此意,只是与昙剑山庄的斗狠罢了。”
宣逸看她,不知为何在这话语中好像听到了从未有过的嘲讽。
宫中流言四起,频频动乱的边关重陲给千里之外的国都带来巨大的惶恐,扶桑公主出面压制。
然而一切的努力,在她最亲爱的父王披上战甲宣布亲征时全部作废。
“父皇!三大势力深不可测!有越纵国破先鉴在前,贸然行动只会激怒对方真正进犯我繁昌!”
景帝不再年轻俊朗的脸上闪过不悦:“越纵不过乌合之众,你太年轻了,不能体会我国国力之强。黒\域阁……不过是江湖草莽哪里有我繁昌百年的底蕴深厚?你不过是为积威所劫罢了。父皇这就能把他们擒来!”
“父皇!!”年轻稳重的公主重重的跪在玉石板上,泪水流过盛艳的脸颊,“儿臣扶桑请死谏!”
头重重的磕在玉石上,鲜血漫涌。
父皇也变了,美酒美色把他腐蚀成一具看似完好的皮囊,他自负自大,冲动易怒,不再那个是胸有沟壑的睿智君主了。
“丫头,你这是何苦。”男人的声音里夹着心疼,“你就这番不愿意相信父皇的能力吗?”
淫乐的铃铛声响起,扶桑脸色狰狞的看向魅惑天成的美人。
来人墨绿色的眼睛懒洋洋的眯起,粉唇带笑,雪白的裸足上绑着金铃:“陛下自然是无所不能的。”
“哈!哈哈!说得好!不愧是最知我心的人……有赏!”
“那陛下可要赏我同去观看那群草莽是如何被擒的……臣下可是想狠狠羞辱他们来替陛下震慑江湖一番……”
“……贱人!妖妇!……”扶桑的声音扭曲着,指甲全部扣进皮肉,鲜血淋漓。
“丫头……”男人失望的叹息,“看来我是太宠你了,怎么说这种粗鄙的话。让朕失望了”
“………………”
繁昌国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扶桑,呆呆的跪在玉石板上看最疼爱她的父皇拥着美人上了装备精良的战车,鲜血还在不知痛楚的流淌,已经哭不出来的眼泪滴滴回流到心里,整个人入坠冰窖。
景帝二十三年,帝王亲征除乱黒\域阁,北上千里,驻军陲城。
逾二日。
防线溃败,九皇子失踪,三皇子六皇子丧生军乱,随征天妃不知所踪,景帝崩,不得首级。
父皇……没了。
那个在小时候总是用胡子扎她柔嫩的脸蛋,亲昵的抱着她任由她放肆的“骑大马”的父皇,那个说过“今生最爱唯有你的母后”的父皇……
“阿姊!”扶住少女摇摇欲坠的身体,宣逸的脸上焦急,“我们激怒了他们……黒\域阁……向繁昌宣战!”
“果然……”
环视着空荡荡冷清清的殿宇,扶桑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完全的脆弱,“精兵已经同父皇尽数折在战役里。没有法子了,没有法子了……”年轻的公主痛苦的用手捂住面颊,“繁昌皇族,不过是高手对决间扰碍的飞虫罢了。”
连碾死都是轻而易举。
“普通人如果拥有天赋可以习武,剑客、剑士、大剑士、剑侠、剑圣 ……神。每一个等级都判若鸿沟……一个多年训练的战士最多是剑客水平,一个剑侠都可以抵御千军万马……呵呵……黒\域阁……阁主剑圣后期半神,七个分堂主都是巅峰剑侠,最低入阁等级大剑士,以及隐藏的太深无法探清的力量——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对手。”
“……”少年脸上出现了错愕和绝望,半晌才嘶哑道:“阿姊,我们逃吧。逃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啪!响亮的巴掌印到那张年轻的脸上。
“国之将亡,百姓何辜!我扶桑只要还有生一日,必与这江山共存亡!你大可以速速离去……”
宣逸在那火热的掌印处轻轻拭了一下,哑声道:“我会和你在一起的……姐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哪怕兵临城下。”
“总会有办法的。”贝齿不经意间已经咬破了红唇
“对了!我去写文书从燕幽请求援兵。”年幼的皇子总算是想到了一个计策,风风火火的去了。
“…………”扶桑看着他带着几分快然和希冀的背影,轻轻的摇头。
到底是个孩子。他还不明白,这种援兵是不可能引到的。
夜。辗转反侧的公主凝视着床上的纱幔,心口涩然。
半梦半醒间,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威严和高傲:
脆弱的人类……交换吗?
……交换吗?
次日,长公主拿出先皇遗诏,择十四皇子叶宣逸为皇,扶桑长公主摄政。
“阿姊!”新帝拿着诏书奔进来,宫女纷纷避让下拜。“都给我滚出去!!”
“诺。”
赶走了随身侍卫,新帝怒气冲冲,“这诏书是假的吧?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明明……”
你明明那么渴望成为繁昌第一个女帝。
“我乏了。”长公主一脸倦怠道,“陛下是时候去参加登基仪式了,高嬷嬷会指导你一切。”
“………………如果是你希望的,我会去做。”
新帝加冕,年号改“宣”,长公主终日不见。
“你都知道了。”大床上的女子微挑的凤眼轻轻阖着,好像看不到已经是大人模样的弟弟眼中噬人的怒火。
“……谁的?阿姊你居然会做这种事!”
扶桑轻笑,那抹笑容真的可以倾国倾城,“傻弟弟……你没有考虑过,黒\域阁突然罢手……这是为何?”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弟弟柔软的黑发:“这是圣子。”
“孽种!!”宣帝发疯般掀了小榻,狠狠捏住那只手,“我明明……!”
“弟弟,”她唤了一声,“他将是完全改变繁昌的人,他将会是千百年最好的明君。”
【吾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神说。
宣帝眼神中透着恨意,一碗鲜红的汤药放在扶桑的面前,“喝吧,之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一匙一匙,公主抗拒的力道渐渐小起来,“不……唔……”她看着状若癫狂的弟弟,模模糊糊的想要记起彼时那个小孩孤独的眼神。
为什么……人可以变得那么彻底?
“咳、咳!”她拼尽力气高声喊道,“神!神……我用圣子安身的容器同您交换,祈求您……世代千秋……佑我繁昌!”
【贪心的女人,罢了。】神说,【快要开始了。】
宣帝惊恐的看着断绝了呼吸的姐姐:“阿姊!扶桑……你不要吓我……”
明明只是红花……是谁偷换了药?!是谁?!!
“御医!!!”
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尖叫。
御医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宣帝还是一个平庸皇子的时候但凡请药,就免不得打点他们。如今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上前诊脉,凡是摇头叹息的都被一柄乱舞的剑刺中。
“阿姊不会死的……”刚刚登基的新帝手中提着一柄滴血的剑,轻轻笑着摇头,“她总爱戏耍我,我又被她骗了。”
“……陛、陛下,扶桑公主的尸身……该处理了。”御医们早就逃走了,几个被迫留在这里的高等宫女小心翼翼道,“公主生的尊贵,……也要体面些。”
“嗯,葬了吧。”
宫女们轻呼了一口气,把扶桑覆身的厚重被褥搬开,畸形的身体暴露在了宣帝的目光之下。
腹部被撑得几乎透明……
他甚至能看到那个孽种的头发……他还在动,似乎要挣扎而出!
倒抽了一口气,厌恶与恐惧使他用长剑狠刺下去,“怪胎!”
那东西挣扎的更厉害了,从刺口出探出一只肉肉的小手来!
!!!
一个小孩子一点一点探出来,他出来时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自己缩得极小,几乎顺畅的从裂口处滑出来。
两三岁的孩子,灰发灰眼,雪肤粉唇,漂亮到了极点,诡异到了极点……
黑云把宫墙包笼,一条长长的身体从黑色的云层中透出金色的光芒。
“天哪!!是龙……”
“真龙现世!”
小孩遥遥的看着天宇,天真无邪的把一只小手指含到嘴里表示好奇。
为什么这些人类都朝他ORZ(不会表达文字只能用图解的绝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