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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思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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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十大长老与慕容洛在正殿讨论该如何处罚女弟子公仪歆。慕容洛不动声色的坐在大殿上方,十大长老坐在大殿下方的两侧木椅上。
“虽说她是公仪家的人,但如若我们落音山对所有弟子不能一视同仁,有错必罚。恐怕日后会遭人话柄。”妙清长老先做了一个铺垫。
其余长老听闻皆点了点头。慕容洛了然,直接询问:“妙清长老认为该如何处置?”
“按照落音门规第二百八十一条,弟子与妖邪勾结,当立即逐出落音。”妙清愤然道。
慕容洛阖上了眼,叹道:“不至于。其一,公仪歆的确接触了妖邪,但并未勾结。其二,公仪歆并不知晓东方卿少便是妖邪。她入门才几个月,自然对落音的过往一无所知。公仪歆的确有错,但错在她的无知。”
“掌门!错就是错,何来如此之多的借口!”妙清并不服气。
慕容洛猛然间睁开双眼,开口道:“到底你是掌门还是我是掌门?”
妙清霎时语塞,只好道:“你是。”他居然拿掌门之位来压他!
其余的九位长老皆是一愣,印象中慕容洛不是这样的人。从前,处理门中大小事务从不以掌门自居。今日的他有点反常。
“罚孽徒上紫重峰紫竹林思过三个月,不得下山!此事就此作罢!”话毕,慕容洛拂袖离去。残留一股偏冷的梅香。从正殿出来后,慕容洛一路向墨雨莘的居所奔去。
慕容洛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墨雨莘正在抚琴,见他来了,心底雀跃,柔声道:“师兄,你来了。”
“公仪歆已被我逐出了师门,即刻收拾包袱。”慕容洛负手道。一道略为修长的身影,嵌在门框。
墨雨莘面露喜色,慕容洛眼神微变,“师妹,你好像很开心。公仪歆之所以会碰见妖孽,是因为她偷跑下山,她之所以偷偷下山是因为琴断了。琴是怎样断的,师妹应该比我清楚。”
墨雨莘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褪去,叹道:“原来师兄都知道了。”
慕容洛点头,“所以歆儿并未被逐出师门,我罚她上紫竹林思过三个月。”
墨雨莘苦笑,眼中流连着某种久远的哀伤,声音虚渺,“同样的罪,同样是勾结妖邪。可师兄你当初是如何处置东方的?如今他沦入魔道,师兄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看向慕容洛,眼神冰冷,“师兄,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天差地别的对待两个人?你这样只会害了自己,让你落了话柄……”
——我不在乎。(I don’t care!)
紫竹林位于落音山的紫重峰。地段偏僻,往来无人。一片片的紫色的竹子长得很苍翠,远远看去给人一种深沉的美感,一条僻静的石子路蜿蜒而入。偶尔听见几声清脆而尖锐的鸟啼声。
公仪歆抱着诛仙琴,缓缓地行在小道上。两侧密密的紫色的叶子缓缓飘落。天地之间,落英缤纷,唯有紫色,这是一个紫色的纯粹的世界。公仪歆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袍子,黑色的头发扎成了一根长长的辫子,宛如邻家小妹。
思过,思过。就当是放假好了。没被撵出去已是万幸!
一间由竹子搭成的简易小屋出现在了竹林深处,竹门敞开着。外围是一圈篱笆,几朵紫色的小花爬了出了篱笆之外。
屋内东西简陋,一张方形的桌子,几个凳子。恻屋是休息的地方,里头放着一张竹子做的床,一床素色的被褥,紫色的沙曼包裹着床。
公仪歆整理整理了行李,一阵叩门声响起。公仪歆走出恻屋。卿若正站在门外,携着一脸如春风一样的微笑。印象中,他就是一个经常笑,很爱笑的人。阳光照进来,在他的身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希望师妹喜欢这里,这里以往都是师父清修的地方。师父曾经在这里住了三年,未曾下山。”
“住了三年!”公仪歆想象着那个画面,一身白衣孜然的慕容洛静静地立在重重的紫影当中。那个画面简直美得恍若仙境,“在这里住一两天还可以,住三年,师父不无聊嘛?”
卿若抽出凳子,坐了下去,脸上的笑意渐渐如潮水般褪去,“我眼里的师父就如一朵孑然而立的青莲,淡淡地,静静地。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风起云涌,他就那样静静地存在与水天之间散发着独特的光芒。我从未见过师父因任何事情大发雷霆,或者因某些事情而过于欣喜。或许是因为他在乎的东西太大,也或者是他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难道师父没有喜欢的东西?”公仪歆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以及期待,师父总会爱上一样东西吧。
“哈哈。”卿若率然一笑,“有,当然有。琴咯。师父绝大部分的时间皆是陪琴度过的。师父对琴应该有别样的感情。”
“难道就没有喜欢的人吗?”公仪歆出神道。
——有!
“有?!!!谁!!!”
“苍生。”
“……”
卿若提着篮子去厨房做菜。公仪歆兴致勃勃地站在一边,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的表演。卿若正在低头切白萝卜,样子很细心很认真。
“师兄,你好厉害啊!”公仪歆夸赞道。
卿若甜甜一笑,道:“谁叫爹妈死的早,我与师弟也只得相依为命了。什么都得自己做。后来实在穷困潦倒,就去乞讨。再后来呢就来了这里。”卿若像是回忆起什么似得,手中的刀慢了下来。可明明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他却没有一丝哀怨与不满。
“师兄……想不到你身世这样凄凉。”公仪歆突然心疼起这个时时刻刻都挂着笑容的乐观师兄,“其实……虽然,我家里很有钱。我从小就不需要为吃穿担心,用的也是最好的。可是因为父亲不重视女孩,他常常根本不会想起我。我没有见过母亲,每当我问起母亲,父亲总是会发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直到我遇见了师父,我就把他当成了亲人,很亲的人。他教我很多道理,教我为人处世。来关心我。”
卿若笑着点点头。
欸,可是师父现在还在生她的气。若是师父一辈子都不理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第九章:隔阂
清晨,公仪歆坐在紫竹林中,一阵舒缓的琴音飘荡在重重的紫色竹林间。夹着几声鸟儿的伴奏。卿若坐在一旁。
“师妹,为何你的琴音中总有一丝伤感,明明是很愉快的曲子?”卿若问道,难道她有心事?
欸已经有五天没有见到师父了。为什么感觉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公仪歆起身,摇了摇头,叹道:“没有心事,可能是身体不太舒服的缘故。”
“啊,那我去叫师父来!”瞧着她的脸色,的确不太好。
“不用!不用!”公仪歆拉住了他,师父的气还没有消。况且她也没有真的生病。
卿若直到中午才下了紫竹林,回到重来峰的殿阁便去找了慕容洛。慕容洛正在教弟子练剑,只见他的剑如电光火石一般,刺入,翻转,飞起。看不清晰剑招,只能看见一道道极速划过的白光。瞬间,慕容落的长剑已经入鞘。
卿若看着慕容洛,不由的钦佩。师父的琴技好,想不到剑法亦是如此高超!
“师父,我今日瞧师妹的脸色憔悴,好像是生病了。可是她又不肯跟我说究竟是什么病。师父还是去看看吧,万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慕容洛闻言,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神色依旧淡然,语气清冷,如桃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开启,“应该无大碍,一般的小病你带些药给她便是了。”
卿若知道师父向来说一不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也只好点点头。
夜里外头微凉,公仪歆坐在石阶上。满天星斗,黯淡的星光洒下,铺在了草地上。漆黑的竹林发出一阵嗖嗖的声音,几片叶子凋零下去。若不是身后的屋子有光,这么冷清的地方,公仪歆真得会有点害怕。
公仪歆抬起头,在夜色迷雾中,隐约看见空洞的竹林中有一个人影渐渐靠近。师父?师父来看我了?公仪歆站了起来,立在台阶上,等着那个人。
“小侄儿,近来可好!?”一听那个声音,便知道是谁。一种魅惑了天下人的声音。
东方卿少!公仪歆惶恐地后退了几步,脚一搁到了石阶上,身子一轻就往后倒了下去。就在世界乾坤颠倒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牢牢的拽住了,“我说,见到师叔也不用这么激动吧。”那轮偏紫色的瞳孔依旧闪烁着奇异的光线,跟第一次见的他一模一样。
“走开!放手!”公仪歆开始挣扎,她像见到了瘟神一般。东方卿少笑得邪魅,手只是轻巧的一扯便将她拉过。大大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脸。
“丫头,师叔会好好疼你的,只要你乖。”他哄骗道,锐利的眼睛却落在远处的阴暗处,那里有人,没错。东方卿少笑着在她额间落下了一个轻轻地吻,如蜻蜓点水一般。温润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动作是这般的轻柔。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公仪歆推开他,往回跑进屋子,恼怒的关上门。背脊紧紧地贴住木门。
东方卿少转身离去,飘到竹林间,“师兄不必躲躲藏藏。”慕容洛从暗处走出,“人魔不同道。你只会害死她。”
“我可不这么认为。万一她跟我在一起比较开心。愿意同我远走天涯,师兄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不会有那么一天。就算不幸有,在这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将孽徒的双腿折断。”
——厚~~(搜噶)那么东方拭目以待。话毕便化成一道浓烟消失在天地之间。
门外良久无声。
——咚咚咚。隔着门板,一阵清脆的敲门突然声响起。公仪歆的心随之惊了一下。
“你……走吧……你再不走我就生气了!”公仪歆紧紧地靠住门,仿佛一松动,他就会推门而入。
——是为师。这声音轻轻冷冷地。
师父!!!怎么是师父!!??莫不是东方卿少变的戏法。
吱——公仪歆打开了门。只见日思夜盼的师父立在门外,淡淡的月光印着纤尘不染的白色袍子,铺上了一层淡色的金黄。
“师父。”千千万万的思念只是化作了一句简简单单的呼喊。
慕容洛已走了进来,还拿着一捆草药。他将草药放在桌上,“听说你病了,在这里不比外头,你要好好注意才是。这些草药有诸多的良效,滋补身体,顺通血脉。对你的身体好,你一天煎服一次就好了。“明明是一句关心,声音却是平平的。
“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她笑得像一朵绽开的牡丹花,光彩照人。
慕容洛侧过脸去,“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说完,便向外走去。
——师父。
脚下的步伐停了下来,他立在走廊上,背对着她,背影显得清冷,“何事?”他似乎很吝啬他的话,从来不多说一个字。
公仪歆上前几步,对于他的冷淡心底仿佛在抽动,“师父……你不想多陪徒儿一会。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跟徒儿说。是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慕容洛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遥远的月色。这是怎么了?他是在跟歆儿较真么?脑中又浮现出了那个画面:月光下,雅舍前,紫竹林中,他的唇轻轻的落在她的额头上。
“没有。”声音很冷。
“那你为什么……”公仪歆的眼中尽是绝望,他真的就这么讨厌她么。
——早点修息。门被推开,一阵寒冷的夜风灌了进来。慕容洛向门外走去。一阵冲动,她从身后抱住了慕容洛,他愣在了原地。
他的双手覆上她的小手,只是片刻,便将她的手扳离腰间,“看来师父不应该只教你弹琴。还应该教你男女有别与尊师之道。”说完,挪动开脚步。
师父果然是讨厌她了,果然是这样的。她立在原地泪眼迷糊,看着他愈行愈远的朦胧身影。师父原来离她那样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