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影云蔚》司命微芒

4、第四章.金碧辉煌

　　第一节.霜风清和更初雾
　　肖莲心是第二次入宫，上一次是安永康带着她来谢太后赐婚，这次是她带着两个女儿来参加太后办的赏花宴。这赏花宴真是个不怎么样的借口，昨日才过了冬至，这样的天气梅花还未开，莲花早已落。不止莲落，就是其它的花花草草都一副泱泱的样子，何来的花，又何来的赏花宴呢。哦，早茶花正开，只是这长于云宜那样水质丰富处的小家碧玉，皇宴会用来做主角么？
　　肖莲心虽只是一方太守之女，却不似一般小家碧玉，倒是落落大方。小画影则是好奇的很，左顾右盼，在母亲怀里一点都不安分。安肖影觉得，皇家的宴会总是宴无好宴的，总夹杂着阴谋、算计，何况在这样敏感的时间点。她有些不安，是对那种未知的惶恐，牵好母亲的手，目不斜视。
　　“安少夫人，前边就是朝凤殿，奴才只能送到此处了。”领路公公低头做了个揖。
　　“有劳公公。”
　　说着松开安肖影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公公手里，那公公喜滋滋的告退了。肖莲心把小画影放到地上，帮两个女儿理了理衣服，低声嘱咐了些什么，便一手牵一个举步往殿中行去。
　　“安将军府两位孙小姐、肖氏到！”殿门口的公公尖着嗓子喊道。
　　吓得小画影再不敢东张西望，把娘亲的话都记起来，牢牢牵紧娘亲的手，紧随其旁。安肖影只听得嗡嗡声，想必是公公在通报，声音尖细或洪亮才会造成她耳朵有嗡嗡的声音，就是现代说的分贝高她就能感受到耳膜震动。
　　进殿只几步，便被肖莲心拽倒，知道是要跪了。
　　“奴婢肖氏携两女，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千岁，诸位娘娘吉祥，见过各位夫人。”
　　肖莲心不算臣妇，因为安永康尚无官职编制，在坐每一位都比她的身份高，只得行了跪拜大礼，自称奴婢，也让姐妹两人把身子伏的极低。
　　“平身吧，哀家这里没这么多虚礼。”
　　太后的客套话是经年练就了的，只一句慈祥的话便能让人心不设防。只是对着这母女三人，却没起到这样的效果，肖莲心谨小慎微，对外人一向防备心极重，安肖影压根听不见，或许对小画影还有点作用。这一招并没有发挥到太后想的效果，让太后都对这母女三人有些重视起来，皇帝意思是拉拢。
　　宴会终于开始，母女三人的位置并不显眼，姐妹两人终于敢抬起头看看这朝凤殿，此处气派无比，光是殿中八架梁八根梁柱上盘旋而砌的凤凰就已十分的耀眼，似欲腾空飞来。以其巍峨壮丽的气势、宏大的姿态，给人强烈的感染，表示了这殿的主人至高的权威。而殿内竟比外面的午后阳光还要亮堂，整个朝凤殿内真真是雕梁画栋，摆设更是奢华讲究，处处彰显着富贵与权利。安肖影的总结：金碧辉煌。小画影总结：嗯…跟家里不一样，真漂亮。
　　桌上茶果点心一应俱全，毕竟是三岁的小娃儿，看见精致的点心，这漂亮的房子实在不够看的了，更不用说娘亲的嘱咐，一应全忘了去。瞧着旁边坐着的女人们言笑晏晏，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还不忘往肖影嘴巴里塞几块。肖影从不喜欢吃糕点和点心，但是小画影给她塞过来的从来都是吃下去的。
　　“家家，家家，这个桂花糕做的比琴嬷嬷做的还好吃，回去能让她也做这样的味道么。”
　　周围都在各自圈子里攀谈，并没有人注意她们两。安肖影笑着对妹妹点头表示可以，藏一块让琴嬷嬷尝尝自然能做出来的。
　　“那可以带回去给爹爹尝尝么，还有安宝安玉。”
　　小画影边说边把手伸过去拿桂花糕，因着要让姐姐看见她的嘴型，所以没有看着桂花糕。“砰！”一声响，瞬间殿内再无声响。只一瞬间安肖影把妹妹拉往身后，然后站起身来，跪到殿前。
　　冬风清和，初雾凝霜——天气乍凉。
　　第二节.云楼半开壁斜白
　　这朝凤殿的糕点被打翻在地上，往轻了说是小娃儿的一时失手，往重了说就是他安家藐视皇家分分钟要没命。小画影并不能明白，姐姐跪在那里的原因，但是知道是她范了错，愣愣的眨眨眼动弹不得。安肖影在妹妹任脉穴和督脉穴上各扎了一针，虽然安肖影拳脚招式练的很不靠谱，但是速度极快，麻痹了妹妹的动作能力和言语能力，针力并不深，效用也只有小半炷香的时间。小画影隐没在一群女人里，谁也不会注意到她。
　　“奴婢教女不严，请太后责罚。”
　　肖莲心也一下跪了过去，周围的人都噤声看向上座上的太后。周围是安静的，但对安肖影来说这无甚区别，不过倒也多少印证了她的认知，果然是宴无好宴。只是她有近乎确定的直觉，在父亲刚归来的这个点上她们不会有事，这太后和这里所有女人对于她们母女太过熟络和热情，而肖莲心除与乐珊出门几乎就在姐妹身边，也不可能带着乐珊见这些人的，那么这种熟络就来自于拉拢交好。只是安肖影不能拿小画影来赌这个直觉罢了。
　　“这是怎么了，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太后睨了一眼身旁近侍，作势伸手虚扶一把。
　　“太后恕罪。”肖莲心把身子伏的更低。
　　“赶紧起来，都是自家人。”立马有宫女过来扶母女两人起来。
　　“谢太后。”
　　“小娃娃到底莽撞些，没伤着自己吧？”待肖莲心与安肖影站起身，太后又问。
　　“回禀太后，奴婢长女三年前生了一场重病，是以现下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望太后娘娘恕罪。”
　　肖莲心见着太后问安肖影，忙开口说明情况。此话一出，倒真是惊着了这班妃子夫人们。虽天威将军身居重位，但毕竟远离帝京，而且唯一的子嗣也未得官位，使得这些个女人们从不曾注意这天威将军府只有儿媳与孙女的内院。虽市井早已流言安肖影的聋哑，但她们从前丝毫未放在心上。而这班人谁不是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好手，太后这明显的拉拢之意早让她们露出虚伪跟风的意思。
　　“呀，这么可人的小娃娃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大夫本事不够。”
　　“是啊，是啊，这小娃娃太招人心疼了，诶哟哟。”
　　“太后娘娘，要不您开个恩，招御医来看看这小娃娃。”
　　此言一出，大殿上女人们纷纷附和，一片请辞行礼。安肖影皱眉，耳朵嗡响，殿内很吵。上座的太后伸手安抚示意。
　　“恩，白贵妃此议甚合哀家之意，来人，宣李太医即刻前来。”
　　“太后仁德…”众夫人一片恭维。
　　“谢太后娘娘恩典。”肖莲心拉着安肖影又跪倒叩谢，其实论医术，乐珊比这宫里的太医们好上不知几倍，只是这恩还是必须要谢的。
　　稍不久太医领着医侍小太监缓步而来，安肖影趁暂无人注意她打量这传说中的太医，她对太医这个职业还是很有探知欲的，只是她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这人不像是宫中太医，倒像是江湖侠客，来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太医院正三品的朝服似乎也束缚不住他身上的不羁与潇洒，脸上的两撇胡子一如陆小凤那般有趣，最让安肖影注意的是他的表情，一双似笑非笑的脸出卖了他语气里的诚惶诚恐。当然这大殿中只有安肖影看见了，因为这李太医低头回话的幅度，只够一个五岁的安肖影瞧见他的表情。只是他的演技终究没有登峰造极，安肖影想，不然一出场就不会是缓步而来，更不会叫任何人看出来。
　　待得他与太后一众问安寒暄之后，再抬起头来，安肖影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方才只是眼花了，这是再太医不过的太医吧。安肖影立刻推翻了前一刻还在腹诽的他的演技，此人演技之棒，恩，胜过吴镇宇大叔了。她会看见不该看的，纯粹是人家压根没在意一个五岁的娃娃。
　　云层半开，幻影迷雾，间隙月影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