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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失魂落魄(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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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琴瑟弦断音自休
大庆靖帝二年秋
大抵是知晓十月初九这一日是不同寻常的大日子,天公也作了美,连绵了半月的雨水终是停了。十月初九,这一日是大庆朝靖帝迎娶新后的日子。原靖王妃在这位新帝登基那一日便封成了安嫔,连妃位都没有,甚至没有赐下属于她的院子。那么后位自然会由“别人”坐上去,十月初九,便是靖帝封这“别人”为后大典的好日子。
祭天台上,一众士兵肃杀冷然。祭天台下,一众臣民热闹非凡。热闹到仿佛一转身就会发生踩踏事件,如果控制不好,就会有很多人受伤。届时,医馆的大夫们便会很忙啊。年轻的帝王,在龙撵上勾起唇角,只一瞬,便又皱了漂亮的眉头,貌似是想起了十分不能解决的事情。
另一边……
“画影…”在一间破旧的像柴房,阴暗的像牢房的房间里,案几上放着一把奢华的古琴。那是闻名经年的琴瑟古琴,被格格不入的放在那里。一张勉强能称之为床的简易家具上,横陈这一个人,一个骨瘦如柴,形同枯槁的女人。若不是她嘴里一直念着画影二字,那么,横陈的就真如一具尸体了。
床上的女人睁开眼,几不可微地皱了一下眉,起身,出门,打水,漱口,洗脸。动作连贯,毫无犹疑,貌似她就是这么过了一辈子般顺手。如果可以忽略她苍白的脸色,枯槁的身体,忽略她时而皱眉强忍下的咳嗽,那么,也可以忽略门口站着的禁军侍卫,忽略他们身着显眼的皇家禁军服饰,还有他们的目不斜视。她的迟暮之态与禁军显眼的服饰一样让人不可忽视。
而隐在暗处的一个黑影,叹了他自来的第无数次气“诶…”。
这里是宫内最偏的一处——“落华阁”。落华阁原是宫女新进宫时受嬷嬷教诲之地,后来因人多地方小,内务府奏请换了一个大些的旁殿。落华阁因地处偏僻,内务府并不能如此照顾到,便衰败冷清下来,现下又有禁军驻守,成了禁地。倒不是皇帝扳旨成禁地,也不是因为禁军围困宫人们不敢来,只是因为,它太偏了,偏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座落华阁。
而住在这落华阁的女子便是安家长女原靖王妃,现在的安嫔——安肖影。“今日许是沾了帝后缔结的喜气,感觉身上轻便了许多,不似往日昏沉了。”安肖影自顾自笑着说,她这笑倒真是发自心的,只是还是觉得荒凉。“胡夏,我知道你在的,帮我拿一套喜气些的衣物吧,怎么说今日也不能穿白的,虽没人看到,到底是大不敬,和早膳一起送过来吧。”
没有人回答她,只是暗处的黑影闪了身。只一会,便有人送来早膳和衣物。安肖影看着桌上的衣物轻笑道:“胡夏,你真是糊涂了?我今日可是不能穿正红的啊!”带着稍许无奈和可笑。一会都没人回应她,她又笑道:“罢了。”再没有吱声,用过膳食,换上了正红色的华服,坐在那把格格不入的琴瑟琴前开始弹奏。这把琴瑟琴自来到这间落华阁就未再被奏响,可能是长久不用的原因,今日奏出这欢快愉悦的曲调,琴有些不适般总觉有一丝败落在曲里。门外的几个男人不懂听曲,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又觉得没有。她整日里只是睡觉吃饭发呆,今日能抚琴,可见身子确实轻便了不少。只是众人总觉得今日的她不妥,明明可以感觉她在笑,奏的曲调也欢快,却又感觉她的怅然多过开心。
门外的人还在回忆她的轻笑言语,而屋内的女子虽嘴角勾起,却已是泪流满面。笑着流泪,看着是那么的诡异“罢了,许是最后一次流这玩意了,反正已无人得见。”安肖影带点调侃的语气安慰自己。“噗!”终是郁气结心,一口气提不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提起袖子擦掉嘴边的鲜红,“呵,大红华服,看来还是胡夏眼光好。”带着轻嘲,又拨起琴弦,门外听得她突然转了曲子弹,竟是从未听过的曲子,都凝神仔细去听,好跟主子汇报。尽管每日汇报的内容都一样,无甚特别,今日难得弹了琴。
屋里的安肖影已显了无力之态,只是未肯放弃,直至最后一个尾音滑出“噔~”那弦竟也断了。她好似早就料到这弦会断,无半点惊诧,“琴瑟弦断音即休已,便罢了吧”她只是低叹,“琴瑟,琴瑟,琴瑟和谐,终是妄求了。”她攒着琴尾吊坠,把身体都伏在了那古琴之上,再无半点力气。眼中的泪与嘴边的鲜红早已干涸,终也是抵不过愈加沉重的眼皮,攒紧的手也再不以她的意志为准,终是松了下来。
第二节.花落香去叶独留
年轻的帝王蔚靖天与其新封的皇后邹相嫡女邹绮正一步步走向祭台,这通往祭台的阶梯共有九九八十一阶,帝后都须得亲自徒步上去。
另一边,落华阁,侍女进去收碗之时,便看见安肖影伏在琴上。待得她上前,看清了安肖影嘴边和暗褐琴上的鲜红,便大声惊叫起来。胡夏闪进去看见的便是,大红的华服,鲜红的古琴交相辉映,她嘴角的血迹与紧闭的双眼相互预示。胡夏愣愣的喊一声“娘娘…”不见她轻笑回应,终是正视了琴上血染的殷红。“请御医,快!”胡夏突觉这房间的沉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御医来得快,跪的更快“跪我做什么,赶紧开药医治。”御医惶恐道“大人,安嫔娘娘….已经去了…皇上那….”胡夏理解无能“什么去了,刚刚娘娘还在弹曲,再看看”御医把身体伏的更低“大人,娘娘已经去了。”
“报~~~”禁军服饰,大汗淋漓,神色急切,无人敢拦,因他手中还持着御前行走的牌子。转眼已奔至天子脚下,众人已猜测纷纷,出了何等大事,要报至祭天封后大典?“讲!”帝王眉目稍显不安,若是别人便罢,只这人是放在她那边的,今次火急火燎而来必是她那边发生大事。“安嫔娘娘…安..安嫔娘娘”禁军侍卫吱唔吞吐,旁人可能认为他跑得急了,喘不上气,只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禁军侍卫的功夫都相当了得,这事只怕不好讲。“今日是几祭天封后大典,后宫琐事,定要在此时报么?!”禁军侍卫伏下身子,他不敢得罪这天下女主,也猜不准那娘娘在主子心里与这新后的分量孰轻孰重,只得低下头,等主子吩咐。“既已追到跟前了,说吧。”“秉圣上,安嫔…安嫔娘娘她去了。”静,周围霎时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禁军侍卫甚至觉得是否时间静止了,太长时间后才听得主子的声音“她去哪里了?”禁军侍卫愣愣的抬头,颤声倒“娘娘,娘娘她死了。”“哈,谁告诉你的?”帝王笑了,禁军侍卫再不敢抬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突然帝王就动了,未曾再留下一句话来处理眼前的状况,便飞身而去。祭天台上只余一班王公与御林侍卫,还有那一抹珠光宝气。
落华阁,院外那一株金桂,枝上的桂花落了一地,满是香气,只是金桂没种在院中,留不住那扑鼻的桂花香,枝上终是只剩了叶子独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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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庭院花香落满地
公元2013年秋
安肖影周围的人都觉得她的生活过的最安逸了,不可否认,她也确实有安逸的资格。安肖影,24岁,已修完医学院4+3的课程,顺利领到了中医师执照资格,在市里最大的私家中医院挂牌,边工作,边做研究课题。
但,作为中医师,24岁的年纪委实年轻了点,不得群众信任啊。所以,尽管医院每天都人满为患,她那里确是门庭罗雀。安肖影自己也安心的天天混在针药房,做着课题研究,领着高薪资,心安理得。
至于医院方面,为何会请一个没有市场的初丁,这个问题,无人有疑。有些年资的医师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因为这家医院的院长姓安名柏年。
而安柏年最重要的身份也不是院长,而是安肖影的安老头。安家祖孙两人已相依为命整十年,24岁的安肖影已经不像14岁时那么不能接受父母双亡的事实了,现在甚至都能开点父母的小玩笑来逗乐安老头了。现世安稳,生活无恙,安肖影每每看着安老头就觉得安心。
不过,也许是老天见不得她安稳无恙,也许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让她过的安然。
“安老头,下来喝汤~~安老头~~”在喊了几嗓子无果之后,安肖影便上楼寻找。然后,在安老头的书房,在那张手工羊绒地毯上看见了满头大汗,很是痛苦的安柏年。
2个月后,举办了安柏年的葬礼,急性心血管病变,无法手术。安柏年最后的话是“丫头,你的路太长,我趁早让位,让别人早点来疼你。”安肖影只是笑笑“我知道的。”彼时的安柏年和安肖影都知道,已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在拖延,多一日便是一日,等待生离死别的侵袭。
自安柏年发病,她激动过,焦躁过,手足无措过。只是这些不能在安老头面前表现,甚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她是主心骨。后来便无声无响,只是每天陪伴在安老头身边,直至他去世。只是到了安柏年的葬礼上,安肖影都没有哭,她流不出眼泪,甚至风都不曾眷顾过她的眼睛,干涩,木然……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冷情冷血了。她正常上班,研究,也处理些医院的行政事务,只是她不再笑了,甚至很少说话,也依然没人找她看病,一如安老头在世时。
一年后,在医院那些叔叔婶婶强制她放大假的情况下,安肖影去了安柏年的墓地。带着安老头常喝的铁观音,泡了茶对他说:“安老头,我挺好的,别挂心。”坐了会便回了家。
偌大的宅子,本就没多少热闹,如今更是冷清。也许跟晚秋的天气有关,安肖影心里很冷清,整个人都显得萧索。庭院里,有些草药结了花,很香。安肖影拿了酒,坐在庭院中间,蜷缩了自己对全嫂说:“全嫂,明天再收拾吧,我在这里坐会。”身后的中年妇女动动唇,终是说了一句:“阿影,你哭出来吧。”见安肖影没有回头的意思,便叹了气转身进屋了。
安肖影小酌了几杯酒,看着庭院里满地落花,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她把头靠在膝盖上,抱紧自己,觉得很困。她已经记不清多久睡不着了,每天像完成任务一般闭眼睁眼。这一刻的困倦,让她放松,让她沉沦,她放任困意席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