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军章》隔岸观花

2、第 2 章

　　第二章、

　　苏阕走进宿舍时受到了室友的热烈欢迎。

　　“从宿舍位置表上的标注来看……你叫苏阕，东方人？”左上方的床上坐着一个正在削苹果的男人，脸色沉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是从阴影里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苹果皮。

　　“……”苏阕没有说话，走到自己靠窗的床位边，弯腰准备拎起白天在床下放好的行李袋，不料拖出来的是一条瘪瘪的空袋子。

　　抬头看，那削苹果的人好像用的是自己的刀……

　　目光凝视在水果刀上数秒后苏阕温和地笑了。把空袋子扔回床下，掀开床上的被褥，触手却冰凉湿滑一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腻味道。

　　第四军团的待遇是很好的。

　　第四军团的入团条件是很苛刻的。

　　于是……第四军团的大爷们都是很心高气傲的。或者说……是很狂躁的。

　　苏阕转过头看着那双在黑暗里幽幽发光的眼睛，苹果君还在咔咔咔地削苹果，只是那个可怜的苹果已经差不多只剩下核了……

　　有一个床位还是空的，最后一张床上坐着一位壮硕的肌肉男。目光同样轻蔑而且鄙夷。

　　“我不喜欢喝可乐，那是上世纪的饮料了。”苏阕扭了扭手指，指了指浸满可乐的被褥，认真地看着两位亲切并且友好并且亲切的室友，“我比较喜欢吃苹果。但是我的苹果和刀都在你那里。”

　　“寝室里不能携带任何刀具……”苹果君眯着眼睛转动着手上普通的水果刀，“我是室长，我有权利没收。”

　　苏阕哦了一声，“我可以问一下室长是怎么选举的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喜欢被人操□□的杂种？”

　　苏阕表情很温柔地问:“杂种？”

　　肌肉饱满如山的男人先前一直沉默，此时终于开口了。

　　“他们称不是从军校毕业的士兵为杂种。”

　　“他们？”苏阕似笑非笑，“难道你也是‘杂种’？”

　　男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锋利如刀的目光直直向着苏阕的脸扫来:“你今天哗众取宠的行为是对非军校毕业士兵的一种侮辱。你连所谓的杂种都不配。”

　　看来……有人是认为自己在故意吸引注意力了。苏阕想，眼睛死死盯着在肆虐的水果刀下惨不忍睹的苹果。

　　“那是我的啊……”苏阕轻声道。

　　骤然间他脚下几乎是一滑！

　　快到无与伦比的步伐带起一阵细小的风！男人被几乎是一瞬间闪到面前的黑发少年惊得一个咧切，手中的苹果差点脱手而出，却被良好的反应催使着一把抄起。一咬牙，右手的刀带着尖锐的呼啸便直逼少年白皙的脸颊！

　　苏阕轻轻的笑声似有似无地在苹果君耳边响起。

　　随即削苹果的男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身侧袭来，右手腕剧烈地一痛！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扭转，再然后是头撞墙的痛得两万发黑金星满目，最后……是轻轻搁在自己颈动脉处的还带着苹果清香的刀刃。

　　“那是我的。你还没吃吧？”苏阕居高临下问道，膝盖顶在男人胸骨处，呈完美压倒的姿势将人控制在床上，手指紧紧扣住那人的咽喉。

　　僵硬的摇头。

　　“那太好了。”苏阕低头把男人左手上的苹果叼走，慢慢松开铁箍似的修长手指，那男人却仍然僵硬在床上。“我相信出身军校行为优良的您应该会在食用水果前洗手的。”

　　“而你，看够了吗？”苏阕含糊不清地嚼着苹果笑吟吟地转头望向震惊的，将要起身又被震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肌肉男，右手轻轻掂了掂小巧的，刀柄上还刻着小熊图案的水果刀……

　　肌肉男僵坐在原地，慢慢从鼻尖渗出来。

　　那一瞬间他几乎看不清楚少年的动作！

　　快得如同一阵黑色闪电，干脆利落地席卷过去，夺刀卸手腕扭肩肘击按着头撞墙最后欺身上去全面压倒刀上咽喉……毫无破绽完美联合行云流水的动作又爆发出令人发指的力量和美感！
　　“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半晌肌肉男面色阴晴不定地说道，“以你的实力，根本不用这样去吸引别人的注意……”

　　苏阕叼着苹果溜达回自己的床位，把可乐被褥一脚踹到地上。“其实我是想吸引注意力的。不过……”

　　他拖走苹果君的被子。“我只想吸引将军一个人的注意力，是你们太热情了啊。”然后他从那人床下拖出自己的东西。

　　“看在你是室长的份上，我只拿你的被子。”

　　自古以来的夜晚都是黑色，从头到脚的黑色，可以掩盖很多东西的黑色。
　　因为上天愿意让比夜色更黑暗的东西在此时出现。

　　苏阕半夜睁开眼睛时，寝室里另外两张床都被巨大的鼾声震得簌簌发抖。而最后一张床依然是空的。

　　那里的家伙大概是个西方人。床边的姓名牌上并没有照片，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会分别起东西方两或以上个名字以示地球已经走向星系走向全宇宙，民族融合的统一感，但是像苏阕这样的另类，只拥有孤零零一个名字的另类，自然是那种纯粹的民族主义。

　　那家伙名贴上也只有一行孤零零的字。英文，后面用汉文翻译为:“戴洛克.希尔.弗朗西斯(省略第二中间名)”

　　苏阕想着，西方人的名字真费纸。

　　然后他摸出那把刀柄上小熊花纹非常欢脱的水果刀，扣在右手掌心，拉开门静静地走了出去。

　　走廊上悬浮着雷翼摄像头，这种监视器刚被开发出来就受到了全宇宙人民的热烈欢迎。第一，不同于上世纪的固定摄像，这种摄像头如同微型无人机，可以像直升机一样悬浮升降前后左右盘旋，真正做到了全无死角。第二，人家很智能，人家会跑，时速堪比音速的直线最高速度，可以避免被普通人甚至普通枪械破坏。最牛逼的第三点，人家……人家高速震动的机翼可以打碎钢筋，收到攻击还会放电……

　　所以如此具有无赖色彩和SM气质的监视工具，自然成为了军队里的宠儿。
　　苏阕和监视器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看到摄像头下暗红色的灯快速地闪了两下，确定自己已经被拍到，然后对着黑洞洞的摄像头十分会心地一笑，转身走向走廊深处……

　　此起彼伏的鼾声。

　　苏阕走向黑暗走廊尽头的吸烟处。

　　是的自从消除烟草中各种毒素的技术被开发出来，吸烟在军队中也变得被允许了。
　　不过，苏阕并不吸烟。

　　他手扶着吸烟室的门框，微笑地看着里面斜靠在沙发上抽烟的青年，并且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来啦。”苏阕看着那个完全浸泡在黑暗和烟雾里的男人，语气非常亲切和随意，如同问候当年一起打飞机的小伙伴。

　　吞云吐雾的青年叼着烟头转过脸来，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很难得一个烟瘾如此恐怖的人居然有一口堪比牙模的雪白好牙，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着那种牙齿应该是咬过什么……咬过……

　　苏阕轻轻地打了个冷战，似乎想起了一些懒得去想的东西。

　　“你把我们寝室那家伙杀了？”苏阕在那男人身边坐下，眯着眼睛扇了扇眼前几乎变成一片乳白的厚重烟雾。

　　“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生生用别人的身份做了一个新身份出来。”吞云吐雾里，清朗甚至有些圆润跳跃的声音穿出来，“我用别人的身份，没问题的。”
　　苏阕冷眼扫过地上成堆的烟头，半晌转开眼睛。

　　青年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动作，再次笑出声。

　　然后他将烟头一掷，一把把少年按在了沙发上！

　　不同于苏阕有力快捷如同闪电的干脆利落，青年的动作慵懒灵敏，如同竖瞳危险的猎豹，手掌直直地从领口探下去，眼里倒映着少年漆黑眼瞳里翻滚的黑色焰火，另一只手径直向下——

　　冰冷的刃口抵在眼窝处，小熊的笑脸萌里个萌。

　　“我用了三年时间说服自己，以后要在你的面前带刀。”苏阕一手温柔地托着青年的下巴，另一手紧握着坚硬冰冷的金属，光滑的刀刃反射出了青年瞳孔里纯净的婴儿蓝，在缭绕的烟雾中莫名美丽。

　　“阿戈苏，你应该恭喜我，终于把自己从你的手掌里解放了。”苏阕笑，轻吻了一下倒映着美丽眼睛的刀面，“过程很辛苦，结果很美好——我终于不再是你的了，亲爱的……团长。”

　　阿戈苏感受着眼窝处噬人的冰冷，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苏阕，只有我们能够在一起。”他静静地说。

　　“因为只有我们，是相同的。”

　　“如果你真的已经不再属于我，下次出刀的时候，用这把刀的另一头吧。”
　　他睁开眼睛，撞进苏阕眼睛里的一星血红。微笑着说:“只有那个，才是我们的天敌呢。”

　　新兵三大恨:教官，老兵，起床铃。

　　第四军团的起床铃仍保持着上上世纪的小号声，从每间宿舍的扩音器里和着朝阳冉冉升起，苏阕看着睡在身边的青年，默默地抽回压在他身下的左手，再慢慢放开紧握着刀柄的右手。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已经起床的苹果君和肌肉男正在洗手间洗漱，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床上的两个男人。

　　苏阕打了个哈欠，笑眯眯地说:“同志们早。”

　　昨晚上的事情闹得并不是不可收拾，他们以前干过比这狠得多的事情。最后苏阕打了个哈欠收刀准备回来睡觉，然而已经顶替了他室友的阿戈苏在准备上床睡觉时发现自己的被子被失去被子的苹果君抱走了。

　　苏阕于是把剩下的床垫全部拖回自己床上，对着旧情人笑得十分魅惑，“来睡？”

　　阿戈苏脸色僵硬了一会儿又一会儿，最后同样魅惑的一笑，钻进了被窝，苏阕淡然的睡下，听到他轻声笑着说:“阿阕，你果然变成这样了。”

　　苏阕闻言笑了笑，手指再次紧紧地把刀子攥进掌心。然后，成功地在此起彼伏的巨大鼾声中一夜无眠。

　　第一天军队生活，乏善可陈。苏阕和一大帮光着上身的新兵在午休的时候坐在室内游泳池边喝驱寒的冲剂。最近全球的作战对象转移到某个星系，只有一颗行星拥有生命，而那颗行星，表面只有冰冷的海洋。

　　蓝莹莹的水面冒着寒气，极低的气压导致那里的海水温度通常都在零下一百多度左右，目前开发出的防寒泳衣在不影响行动的前提下只能抵御部分低温。如果地球上的人类需要脱离星际战舰潜入海水进行作战，就需要依靠脆弱的人体抵抗接近零度的低温。

　　“水面温度四摄氏度。”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的少年瞪着碧绿色圆滚滚的猫眼，坐在水池边大口吞咽着冲剂，看着依然光着上身的苏阕说:“喂，你不冷？”

　　苏阕微笑着说:“冷啊。”

　　“……昨天将军拒绝你，你被打击疯了？”猫眼从热气腾腾的水杯里抬起一只眼睛向苏阕表示鄙夷。“苏阕，你真喜欢男人？”

　　“你是直的？”

　　“坚定不移。”猫眼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坚决的信心。“虽然你长得很漂亮，但是我是永远不可能被掰弯的。”

　　苏阕放下水杯，伸手摸了摸冰凉彻骨的池水，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深，看得猫眼同僚毛骨悚然。

　　在真正的战场上不会有冲剂，不会有毛毯，不会有闲着听你抱怨的战友，有些时候连氧气都极为稀缺……只有比现在更加冰冷的海水和那种匍匐在水底，獠牙狰狞触角展开有七米多长的嗜血大章鱼……

　　以前去过一次啊……差点就永远留在那片冰水里了。那时候地球还没有正式派军驻扎，整块寒冷的礁石上只有一堆惊恐万分的科研人员和只会吃干饭和放空枪的护卫士兵。他们受某个科研人员的富豪父亲委托保护那位年轻漂亮的女博士，只是最后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那女人在极端寒冷和惊恐下自杀了，除此之外还射杀了一位在恐怖的压力下不堪重荷试图强..奸她的士兵。

　　最后那个五十人的前锋小队，能找到身体的只有四人，活着的只有两人。

　　那是他和阿戈苏。

　　那一次，似乎把一辈子的寒冷都受够了。如今的话，又要回去么？又要和那些只会疯狂绞杀的生物在极寒的水底纠缠了么？又要……想起那个地狱般的三昼夜了么？

　　“我现在很兴奋，也很期待。”苏阕对着眼神清澈的猫眼温和地笑，指了指依然冒着热气的水杯。“迪贝尔你还要不要喝？我这里还有。”

　　“期待？啥？”碧绿的眼瞳狐疑地眯起来，“你对我那么殷勤……你……你难道对我有什么想法？”

　　苏阕微笑着点头，把装有冲剂的被子倒扣在了那头棕色的短发上……

　　“随便侮辱同僚……你果然是个人渣……”身后传来了某个陌生的声音，使用的是并不标准的汉语。在这个每个人必须熟练掌握汉语英语两门被星际认可语言的时代，这说明了这个人也许是太穷没上好学，又也许仅仅是纯粹的，看历史上的中国不顺眼。

　　“居然是人渣两个字发音最准确。”苏阕转过头，看着面前身高和身板完全成压倒性优势超过他的一帮人说，“你经常说吧？”

　　“是因为你这样的东方狗屎遍地都是，熟能生巧。”领头的壮汉笑意森寒，望了一眼远处正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打电话的教官。“你们的语言十分恶心你知道吗人渣？”

　　“可你成语用得不错。”苏阕按住了耐不住要起身的迪贝尔，漆黑的睫毛下目光渐渐趋于明亮。“不过仅仅一句人渣有点单调，其实汉语中骂人话自是一门源远流长的学问，要不要我教你？”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