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万福》莫非小妖

11、第十一章

　　“想什么呢……被子里已经暖了，你睡里头去，我睡外头，要是碰上你半夜想要喝水，我也好给你倒了来。”柔慎说道。柔慎其实早看出了四爷的恍惚，她对着四爷对了一辈子，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尊荣是系在男人身上的，因此她也许比四爷自己更清楚四爷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柔慎决定要加倍地对四爷好——至少她要趁热打铁让四爷感受到她对他有多么好。

　　即使重活一世，四爷哪里懂什么情爱。他拥有的太多了，所以反而看不出女人眼眸深处的算计。或者说，如四爷这样的人，他想要的是女人的柔顺，至于情爱是什么东西，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一个柔顺的女人自然就是以夫为天的女人。柔慎和四爷过了一辈子，她低眉敛目，态度自然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当一个聪明的女人要调、教男人的时候，她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要知道，雄性生物都是有自尊心的，尤其是一个做过了皇帝的雄性生物，你如今若是颐指气使地对他，万一哪天把身体换回来了，那么你也不用活了。所以柔慎从来都不放肆。柔慎深深地知道，她偶尔诉诉委屈是可以的，偶尔发发怒火也是行得通的，说到底她和四爷还有上辈子的情分呢，可是她绝对不能让四爷觉得她失了分寸。

　　分寸，四爷看重的就只有这个。即便是颇得他心的年皇贵妃，一旦失了分寸，也不过是那样的下场而已。死后尊荣有什么用，年皇贵妃活着时，最后的那几个月过得可算凄凉了。

　　在不确定自己能和四爷互换着身体过一辈子之前，柔慎从不会越了四爷心中的那条线。所以，她只在三福晋来探病的那一次在四爷面前控诉过一会儿，其余的时候，她都是温柔的，都是对四爷一心一意的。

　　你瞧，这一招是多么好用啊，至少四爷如今会当着她的面恍然了。

　　不过，柔慎如今虽然不会对着四爷闹别扭，但四爷既然顶着四福晋的身份，他总归是要受苦的。再说，柔慎现在还有吴嬷嬷这么一个臂膀在，很多委屈她自己不说，吴嬷嬷也是能让四爷知晓的。

　　这就够了。

　　四爷挺着大肚子，行动多有不便。柔慎便扶着他在床边坐了。两人虽然同床而卧，却是各自盖了各自的被子的。待主子休息妥当，吴嬷嬷吹灭了蜡烛，便去外间候着了。外间有个小床榻，吴嬷嬷守夜的时候能在床榻上歪眯一会儿。她知道四爷和四福晋的秘密，因此主动揽了守夜的事情，以防被人瞧出不对来。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们的呼吸仿佛慢慢地慢慢地缠在了一起。逐渐就成了相同的频率。四爷是孕妇，受不住累，他很快就睡着了。柔慎却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床幔。她的眼睛仿佛能穿过黑暗看到床幔上精致的小花。自重生以来，因为四爷有了身孕，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柔慎不由自主地想到上辈子。

　　她一遍遍地想着自己一生的经历，就算其中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挫折，但无疑她的一生是成功的。

　　只是，若是不曾做过那些梦呢？

　　是啊，如果不曾做过那样的梦，她大概日后不会活得那样心平气和，也不会过得那样安稳吧。

　　上辈子时，大概也是在康熙三十三年这一年的秋天吧，她因为宋氏那小格格生而即殇的事儿被四爷和德妃轮番训斥。而她在不经意间又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此刻四爷肚子里正怀着的这对双胞胎。这是男权加皇权的时代，皇家的玉牒只会记载某某氏生了孩子，玉牒不会记载某某氏因为小产失去了一个孩子。那个时候，柔慎的身体和精神都十分不好，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开始做梦。

　　她梦见了未来。

　　她看到了太子会二废二立。她看到了八阿哥的春风得意，她看到了八阿哥的颓废潦倒。她看到了四爷的隐忍谋划，她看到了四爷的君临天下。这些都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自己会有一个孩子，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一个被四爷和她寄予厚望的孩子，一个叫做爱新觉罗弘晖的孩子。

　　这个孩子几乎是她的命啊，可是这个孩子在他八岁的时候去了。

　　这以后呢？

　　在梦中，这以后仿佛只有她还陷在弘晖离世的哀痛之中，因为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可是四爷呢？失去了弘晖，四爷还会有别的孩子，李氏、年氏、武氏、钮钴禄氏……后院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给他生孩子，任何一个女人都想要给他生孩子。所以，没了弘晖，四爷很快又振作了。到了四爷登基为帝的时候，他甚至忘了给弘晖一个封号，身为嫡子的弘晖日后竟然还得靠着弘历来赏个恩赐。

　　连番的梦让柔慎很快就瘦脱了形。待柔慎好容易从梦中走出来，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只是，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既然她会护不住弘晖，那么她索性这一辈子都不生育。

　　于是，她修炼成了一副无心无情的模样，即使对着四爷温柔备至，她的心却是沉静的。她是一个最合格的皇家儿媳，是一个最合格的皇子福晋，是一个最合格的嫡母。于是，她得了贤良淑德的美名，她比她梦中的自己更加端庄。于是，她有心算计到了四爷的敬重，然后安安稳稳地做了皇后，甚至做了太后。

　　你瞧，女人总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活得比梦中的自己好太多了，至少她没有先于四爷而去。要知道，梦中的那个自己，即使是死了，四爷甚至都没去看她。

　　她以为她赢了，即使四爷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赢了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说，她赢了四爷。可是，一睁眼一闭眼，没想到她又和四爷牵扯到了一起。

　　柔慎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个身，让自己面朝里可以看到四爷。她的眼睛睁久了，适应了黑暗，如今勉强能看清楚一些东西了。四爷睡得很熟，他把手交叉护在肚子上，在睡梦中也呈现出了一种保护的姿态。柔慎慢慢地伸出手，隔着被子摸了摸四爷的圆滚滚的肚子。这里面有她的孩子，前一世她是个失败的母亲，这一世她变得更加贪心了。

　　半夜，四爷从梦中挣扎着醒过来时，他看到自己的福晋正披着一件外衣，坐着帮他揉着小腿。

　　四爷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这一动，柔慎便知道他醒了。

　　柔慎手上按捏的动作不停，说：“你睡梦中脚抽筋了……我见你难受，便帮你按一按。现在可觉得舒服些了？”

　　见四爷不说话，柔慎自顾自地说下去了：“吴嬷嬷说了，怀孕总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吴嬷嬷其实很有经验的，她年轻时候在我额娘面前伺候，我额娘怀着我哥哥和怀着我时，是怎样一副样子，嬷嬷心里都是有数的。我听她说，爷晚上可能会腿脚不舒服，心里便记下了，因此不曾睡得太熟。”柔慎如今披着四爷的外皮，她的说话声很低沉，在这黑暗中，让人听起来总会有一种安心。

　　别看四爷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面瘫的模样，其实四爷是个脑思维很活跃的人。所以，柔慎说起了她额娘，四爷便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岳家。他记得柔慎有好几个哥哥，嫡出的占了多数。再加上柔慎也是觉罗氏生的，可以说觉罗氏其实是个有福气的女人。母亲有福气，女儿按理说也该是有福气的，有些人家可是按照这个挑媳妇的，可柔慎上辈子偏偏终生无孕。

　　一想到柔慎上辈子时只怕是在这时候就坏了身子……四爷心里难得有了内疚。

　　正如四爷之前所说的那样，因为李氏和宋氏是德妃送来的人，所以四爷一开始便看重她们。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李氏温婉懂事，所以他后来难免又偏爱了一些，这种偏爱叫李氏生了贪心，有了放肆。身为皇子，又是重生做过皇帝的皇子，四爷不愿意去承认是自己行事出现了偏差，才叫福晋在阿哥所里举步维艰。只是，见着这模样的福晋，四爷心里还是难得升起了一丝内疚。

　　四爷动了动小腿，只觉得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便说：“行了，你也睡吧。虽说这雪下大了，可明日还是大朝的日子，你若是显得精神不济，小心被皇阿玛斥责。”

　　柔慎正巧也觉得累了，便顺势收了手。她知道分寸，四爷虽感动于她的面面俱到，可是她若是坏了四爷在外头的事情，小心眼的四爷必然是会将她记上一笔的。因此，既然四爷此刻拿了外头的事情来说嘴，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听话的。她取下肩膀上披着的衣服，重新躺了下来。

　　这之后，两个人都是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