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手札》洛小晓

80、末日蓝宝石3

　　下午的时候我请假回铺子了，因为我与韩天瑞回到科室的时候，又在见到吴美丽手中的番茄汁后当场晕了过去。全科室的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晕倒给吓得手忙脚乱，不过毕竟都是在医院工作的人，不会一点急救法子还真对不起身上的这件白大褂。我被韩天瑞用力掐了会人中后，醒过来，徐姐见我脸色苍白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善心就建议我回去休息休息，我看见另一边的小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些什么，韩天瑞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去，我摆摆手说：“不用，我家很近。”

　　的确很近，分分钟的事情，可我的脑袋很混，中饭的那餐牛排我几乎没动，即使韩天瑞一直追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也没胆子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他，一是我现在有点搞不清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二是就算真的发生过了，韩天瑞也不可能接受得了。

　　并且，我始终觉得我的身体不可能会对这些东西有如此大的反应，我应该早已免疫了才对。

　　我倒是没有直接回铺子，而是进了超市，去买了一只西瓜吃，我不相信我真的一见到红色的液体就会晕过去，我想要试验一下。

　　拎着西瓜走在回铺子的路上，我一直觉得今天的阳光太过刺眼，我畏光，一路躲在树荫下前行，我默默地数着地面上的灰色瓷砖，这是我在步行时的爱好，这种爱好很奇葩，也很容易与开着电瓶车的人擦肩而过，而事实证明，今天我的运气十分不好，一直都在见血，只是之前见的是别人的血，现在有点严重，我被迎面而来飚速的电瓶车撞倒后还被碾了过去，我疼得要命，但也不忘趁着自己还有点意识，拼尽全力骂道：“我！草！你！妈！别走！给老子……”还没嚷嚷完，我就因为疼得要命，经历了今天第二次的晕菜。

　　不过，这一次不同于之前那次，有很多人围观还有很多人对我实施急救，此刻是正午，整条路上很少有人经过，我就这么血流不止地躺在地上，像一条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不是说好了我有很强大的自愈能力吗，是我出门忘带了这个技能吗？在见到阿阮高挑的身影后，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我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还是些许的意识残存。

　　阿阮没有对我进行抢救，而是掏出我的手机，拨打了——

　　120

　　后来，我便是真的失去了意识，就好像之前还挂在悬崖上的一根树枝上，现在这根树枝断了，我就瞬间坠入了深渊，我只能在心里祈祷，下面一定要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是一座湖啊！

　　至于我是怎么醒来的，当然是进了手术室被抢救回来的，据看护房的护士妹妹说，为我主刀的医生可是忙活了很久才将我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我只能摸了摸自己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肚子，心想，什么时候从死神手中抢人这么好抢了，把我带走的那位死神的死神执照一定是花钱买来的吧。

　　我听她描述得十分激动，很不忍心打断她，但我的耳膜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干咳了好几下她都没有意识到我这委婉的提醒，我只好闭上眼睛装睡，眼睛刚闭上，我就看见了阿阮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于是我倏地睁开眼睛，可病房里并没有阿阮的身影，再一次闭眼后，就又瞧见了，所以我只好乖乖闭上眼睛，想知道阿阮用这种方式出现是想做什么。他冲我眨了眨眼睛，满脸的嘲讽，我想反驳自己会出这样的车祸完全是个意外，但一张嘴我就意识到那位护士妹妹还在我的房中，我只能闭着嘴巴，在心里这么想着，没想到阿阮能听到，他一副慵懒的姿态，对我说：“十三，凭什么人家只撞你啊。”

　　因为我蠢啊。

　　我知道阿阮肯定会这样说，因此我很识相地抢先他一步自黑，他笑了，又说：“给我马不停蹄滚回来吃晚饭，我今天煮了三杯鸡。”

　　三你妹的杯鸡啊！

　　话说阿阮在前段时间突然迷上了烹饪，他觉得一个优秀的男人应该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为此他在某宝上买了一大堆食谱，天天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倒腾，而我作为他的试吃者，只能很公平公正地说他实在不适合做厨师。可他不听，总是屡败屡战，勇气可嘉。

　　我正想骂出去，阿阮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困意开始朝我侵袭，渐渐地护士妹妹的声音就弱了下去，直至我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

　　阿阮的话让我想不明白，他应该知道我目前是刚做完手术的状态，肚子还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连想起身坐起来都有点困难，更别提是立刻出院回铺子。心存疑惑的我还是睁开了眼睛，拔掉了插在我鼻孔的导管和扎在我手背上的针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居然没有感受到一丝丝疼痛，难道是我的自愈能力又及时上线了？顺利地下了病床，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病房门口往外看，外头空无一人，在开门出去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这一眼使我握住门把的手倏地一颤。

　　钟面上所显示的时间是两点半。

　　我知道不是下午两点半，而是凌晨两点半。

　　从手术麻醉状态中醒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过当时的时间，只记得还依稀可以听到病房外有护士们来来去去的声音，可现在整个医院似乎都陷入了莫名的寂静，我可不认为就这么眯一会眼睛的时间，所有人都入睡了，这假设根本不成立，因为每一层楼都会有值班的护士，多少都会弄出些声响。

　　这种寂静让我不禁感到害怕，我开始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出去，为了确定现在的时间到底是不是凌晨亮点，我先来到了窗边，拉开窗帘一探究竟，入我眼的是黑漆漆的夜色，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因为之后我又发现挂在墙上的这面钟已经没在走动了，时针和分钟永远分别指向数字2和数字6，我退后一步，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有一招可以检验自己是否在做梦的笨办法，那就是捏一捏脸蛋，看看会不会痛，我尝试了，结果是很痛，我又狠下心对着自己的手臂咬了一口，咬得有些过分，疼得我不停倒抽气。当我从疼痛中缓过来抬头不经意间又往窗外一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的确是个影子，黑乎乎的，几乎快要与外头的夜色融合在一起了。它好像是贴在窗户上的，却又似乎跟随着夜风晃来晃去。我以为自己是疼得眼花了，慌忙揉了揉眼睛，影子没有消失，还更加清楚了些，吓得我节节后退，后背一阵凉意。

　　滴——滴——滴——耳边传来此类声音，已经退后到房门的我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那是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上面的波形跳得极不稳定，可是这些导管早就已经被我拔出，监护仪上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图像呢！双眼紧紧地顶着屏幕，我看到极其不稳定的波形在经过一串猛烈波动后突然就变成了一条直线，

　　而我同时也感觉左胸口骤然一紧，同时，我的整个人也像是没了提线支撑的木偶一样，哗地瘫坐在地上，我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我的眼睛也无法眨动，我就这样以心脏骤停的状态，看着那原本贴在窗户上的影子穿透窗户缓缓地来到我的面前。

　　影子自然是没有影子的。

　　我无法呼吸，我动弹不得，我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尖叫不得，逃避不得。这是连恐惧畏缩的权力都一并从我这儿剥夺了去，满满的都是绝望，可那影子却在迫近了我之后，突然如同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汁一样，晕染在空气中……

　　“十三！”

　　我所有的不适感在这一声来自虚空中的呼唤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心脏终于又重新开始跳动，连同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它剧烈地波动着，就如同缓缓扶着门起来一时还无法从之前的恐惧中，恢复过来的我。

　　但影子的消失却并不意味着结束，病房里的灯在我还没站稳的时候熄灭，我讨厌突如其来的黑暗，意识到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便不管不顾地夺门而出，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狂奔，就连自己那急速的脚步声都让我惊恐不已。

　　我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就连鬼影都看不到，我以为我能这样顺利地跑出医院，但上天从不让人如愿，我在下了二楼后，在楼梯口看到了一个背对着我的护士，她身上穿的护士服印着我就职医院的标志，可我却差点腿软跌坐在台阶上。

　　“对啊，自从那以后，住院部护士的衣服就换了。”

　　脑海里只剩下之前与科室里的人聊天时，徐姐说的这句话。我扶着墙，进退不得，而那位护士已经转过身来，一张烧焦的脸蛋上唯一还能辨认出来的五官是那两只眼珠——就好像用剔透的玻璃珠子安在上面的一样。

　　我明白，我在B楼，那栋被烧毁的B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