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手札》洛小晓

54、王家9

　　在回到这个宅子后的第二天，又是雨天，宅子里潮湿的空气让我一点都不想出了房间，隐约可以听到何越不停哭泣的声音，阿阮说，他之所以会像个女孩子一样是因为受到了阮歆的影响。

　　可是，阮歆到底什么样的，我多多少少都只是听阿阮说说而已，我未曾见过她，更不曾拥有她的记忆，人们总是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可是前世的悲欢喜乐对今生而言还不如一个路人来的重要。

　　所以，我开始有点怀疑，回来的决定是否正确。

　　何叔说王老爷病了，全身发起了大大小小的疱疹，痒得不行，就连一双眼睛的周围也长了许多，丫头们都怕会传染不敢去服侍，只有他的二儿子会经常进他的屋子去看望他。丫头们都说他终于遭到了报应，最好那些疱疹能要了他的狗命。

　　无论是不是报应，王老爷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何叔好几次都来找阿阮让他去看看王老爷，阿阮给了他一包白色的玩意儿，何叔颤抖着双手接下，我瞥了一眼，待何叔走了以后，问阿阮：“砒霜？”

　　“哟，聪明啊！”阿阮难道这么真心地夸我一句，我咧嘴一笑，说：

　　“你当我不知道，你想王家的人都尽快死了，好让你取出那具肉身。”其实有一个事实，我是很能肯定的，阿阮想复活的人不是这一世的我，而是我在三生石上听到的那个女孩，她约莫是救了蛇身的阿阮，又因阿阮而死。

　　因此，在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可笑。“难道不是吗？阿阮，如果我跟你之前根本不认识，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前世不前世的玩意儿，你觉得我可能与你在同一屋檐下住上十年，或者说，你怎么还有可能喜欢上我？”

　　“十三，你说的没错。”他打开了窗户，让一些新鲜的空气进入到气氛有些闷的屋子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时候我就已经那个丫头，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才告诉你？”见我一脸不明白的样子，他又继续说，“我不太清楚你在三生石上看到些什么，那丫头救我时被我吸了所有精气，我从不欠人，总觉得对不住她，所以看了她的命格，没想到她的命格这么惨，连着好几世都死于非命，阮歆的情况我也与你说过。”

　　“可是……你说阮歆那一世她之所以会去投胎是因为你遇上了些事，那我呢？”我更好奇，像阿阮这样的创世神能遇上什么事，可他没有特意说，我便没有刻意去询问。

　　“那个时候苏湛的母亲怀孕了，是个死婴，我恰好给你刻画出了一具身体，就让你去投了那胎，不过，你还是很惨没活多久就挂掉了，实在是爱莫能助，爱莫能助啊……”他弯着眉眼，很同情地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心里也觉得自己蛮倒霉的，还是每一世都那么倒霉，也算是倒霉到一定境界了。“后来的事，你都应该知道，我把你带回来，让你住在这具身体里，跟我吃跟我睡，日久生情，怎么，你还想和我结婚生子吗？”

　　“你有生育能力？”

　　阿阮愣，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然后他就扑哧一笑，说：“当然，而且性，功能优秀，你要体验一下吗？不收钱。”

　　我摇摇头，不想再与这个一旦耍起流氓来就无边无际的人说话，从包里拿出了带过来的书坐他边上看起来。

　　阿阮也不再言语，单手托腮看着我，我每向他侧头一望，他都会露出一个微笑，这感觉温馨得不行。

　　只是，难得的温馨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被冲进来的何叔给打破，我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他面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说：“先生，老爷……老爷死了……”我与阿阮互视一眼，都没有露出一丝丝惊讶的表情，阿阮拍了拍何叔的肩膀，就示意我跟着他出去。

　　王老爷一死，不知道有多少人窃喜。我跟着阿阮来到他的屋子时，屋子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闻讯而来的王越也匆匆赶来，二儿子王建看到他便将他拉进了屋子。“先生，刚何叔喂爹爹喝药，爹爹没喝几口就……你说，爹爹是不是中毒？”

　　“不是。”阿阮气定神闲地撒谎，“我应与你说过，令父的病无药可治，节哀。”王老爷躺在床上，双眼睁大，嘴巴微张，像是要说些什么，脸上的疱疹已经破了，流出脓水，屋子里到处散发着臭味。王越看到王老爷就破涕为笑，他笑得很大声，好像故意要让所有人都听到的样子。

　　“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王越！你在说什么！”王建听到自己的弟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很是生气，大步一迈，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可王越却挣扎着，并咬了一口王建，王建吃痛松手大叫：“小兔崽子，别跑！”王越没理他，依旧大笑：

　　“他死了，他死了，我娘亲说了，这里的人都要死！都要死的！”

　　听了他的话，我终于明白当初王越的母亲樱子为什么要想尽办法离开王家，她料到了王家所有人的结局，所以她要离开，只有离开这个宅子才能远离这个命运。

　　阿阮让何叔可以尽快去准备王老爷的后事了，何叔很快就去找人商定下葬的时间。“这是一周里的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为王祺，医院认为他患有精神病，自杀而亡，至于我进血库偷血的事情却没有被传开，我猜应该是阿阮或者尤金其中一人抹去了相关人员的记忆。

　　说到尤金，我回来的这些天着实没有看见过他。

　　阿阮对我说，王建之所以会这么关心王老爷，因为王老爷将一大半的财产都留给了他，其实他才是所有人当中最希望王老爷能尽快死的人，所以尽管何叔下毒下得如此明显，他都没有去深究，反而在心里很庆幸能有人替他动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老爷太可怜也太可恨。

　　“何叔，王老爷是不是对王越做过不好的事情？”这几天何叔都很忙碌，宅子里冠以王姓的人只剩下王建和王越，其余的不是死了就是已经搬出去，至于那些姨太太们，听到何越的话，都吓得想离开，但她们发现她们出不去，好像这个宅子将她们无形地锁住了，无论她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听起来有点像鬼打墙，不过，除了她们，其他人都不受影响。

　　“十三小姐是怎么知道的？”何叔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听说。”

　　“小少爷是个可怜人，十三小姐莫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看来我想的应该是对的，王越深受阮歆命运的影响，母亲的抛弃，留他一个人在宅子里，受到父亲的侵犯，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还有一件事，您能不能告诉我，尤金医生上哪儿去了？”

　　“我记得他好像说他要回他的家乡一段时间。”

　　真是和阿阮告诉我的故事没有多大的出入，王家正在走阮家的老路，慢慢地走向灭亡，而我成为了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地死去，只为了找寻到那具身体。

　　一想到这个我就恶寒。

　　打了个喷嚏，我环抱住双肩，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感冒了。不远处，有个女人走过来，见到我很激动地就跑了过来，她好像是王老爷其中一位姨太太，没有生过儿子，生出来的女儿不满一个月就夭折了，嫁到王家后她就像其他姨太太一样从来没有踏出这个宅子一步。“不好意思，能不能帮帮我，带我出去？”姨太太们不是没有求助过宅子里的丫头们，可是往往都是丫头们已经看到了大门，而她们看到的却是一堵墙，可她们还是闯过去，撞死在那堵墙上。

　　“抱歉，我真的帮不了你们。”所以我只能拒绝，女人绝望地跪下来求我，抓着我的裙角，我却始终摇头，将裙角扯回来，就跑开了。

　　她们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她们在我眼里就是将死之人，我不可能救她们，也没办法救她们。

　　匆匆地跑进房间，阿阮正在画画，他将长发束成了马尾，一改往日慵懒的姿态，轻轻挥动着画笔，姿势像模像样。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捂住他的眼睛，问道：“猜猜我是谁？”

　　“脑子有病的十三。”他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扫得我手心很痒，我松手，瞟了一眼画上的女孩。

　　“这是我吗？”画上的女孩穿着睡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歪着头晒着太阳，手中是一只算盘。

　　这是我在铺子里最爱干的事情。

　　“是脑子没病的十三。”他将这一切画的惟妙惟肖，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在我歪着头晒着太阳，晃着算盘的时候，他会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

　　“其实我不想成人。”

　　我知道，阿阮想把那具身体找到，让我附在上面，重新活下去，可是，我不想，一点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