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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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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风夹杂着冷冽从耳畔划过,兵刃相接触碰出火花,同伴的身体一具一具倒在身边,却来不及伸手去搀扶,眼睛所看到的范围内俱是血红……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忘了自己是人还是野兽,只留下求生的本能……
残阳如血,烈风阵阵掀起残破的战旗,顽强不屈的精神始终撑不过身体的疲惫痛楚,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他也轰然倒地,双眼无神的盯着被绚丽夕阳染红的天空,过去的一幕一幕快速的从眼前闪过,如走马灯一样……全是那人的容颜……他笑的样子,皱眉的样子,难过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天,也是如是一般的漫天落红,喜庆的红,他着一身金红喜袍,与良人终成眷属,而自己像只丧家犬一样躲在那漫天的花雨中,不敢前去,任冰冷刺骨的雨水一遍遍的淋湿自己……
又有何种资格去插手,又有何种胆量去面对,造成当时只局面的,不正是自己吗……为什么心还是不听话的会痛,明明割舍出去一切的就是自己,为什么还会不甘……
风轻轻缠动手里的铃铛,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犹记得那人偷偷将它塞入自己的手中,露出鲜少调皮的笑容,耳鬓厮磨般的叮嘱……
好在……好在长眠之前,还能从记忆里窥出你的容颜,还能听到铃铛带来的问询……
抱歉……我好像得失约了……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吗……陵越……陵越……
猛的睁开眼睛,好像过了漫长的百年,全身上下都叫嚣着痛,像是失了呼吸一般,屠苏粗喘着,心狂跳不已,沉睡的那一段时间,竟像是死过去了一样,无知无觉……
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屠苏转眼,看到一个女子正在试探性的看着自己。
“你醒了吗?听到了吗?”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睁眼了,阿七叔说,人昏迷的时候会反射性的睁开眼睛,并不代表就醒了过来了,这活死人睡了半月有余,米粥汤药不知灌了多少,脸上总算有了点儿血色,这会喘了粗气,倒像是真的清醒了。
“这……是……哪”屠苏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浑身上如碾压过一般疼痛,力气更是拿不出丁点儿,长时间不说话,就连发出的声音也喑哑。
风晴雪急忙走过去稳住他,“你可别乱动啊,胳膊腿还想不想要啦,要是木板掉下来你可就残废了”
“阿七叔说啦,你已经退热了,只要醒来就没事儿了,剩下的内伤什么的慢慢调理就会好的,你身上的伤口太多,要静养几个月才能好透。”风晴雪替他掖好被角,又细心的端过一杯清水,递到他口边,见屠苏有些怀疑的盯着她,风晴雪觉得可笑,“喝吧,我都又是喂粥又是喂药,伺候你大半个月啦,要毒死你还等到现在!”
消她这么一说,屠苏也觉得口中干渴难耐,也顾不上其他就着那姑娘的手喝下一大碗水,方才觉得有些缓解,意识也更清明了些,而身上的疼痛更甚,常年行军打仗,屠苏自是有些经验,身上虽然伤痛遍布,但肢体仍完好,他心中稍稍放下些。
“你真是命大啊”风晴雪放下碗,好奇的盯着屠苏的眼睛看,果然睁开了眼睛就更好看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屠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非常简陋的帐篷里,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和番西交战两方人马皆进入大漠腹地,拖延多日粮草无多又联络不到援军,所有将士背水一战,最后……
“是你救了我吗,敢问姑娘芳名?”强忍着不去想那些画面,最重要的是现在番西和曌国的战况究竟如何……
风晴雪怔了怔,芳名,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询问她,从小生在大漠,她早已习惯和那些胡马汉子一样粗野的生活,忘了自己是个双十年华的弱女子,猛的听到这样谦谦有礼的问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我叫……风晴雪……”
“多谢风姑娘的救命之恩,敢问这里是什么地界,现在又是何时?”
“这里是番西东侧的荒漠腹地——隐村,现在是六月初八”那人清醒时和昏睡着完全是两种状态,醒来之后带有中军人独有凌厉,而睡着时恬静安然。
屠苏眉头深锁,看来他昏迷已又大半个月,不知那人收到消息了没有,带来的部将已在那场战争中所剩无几,其余部众此刻又在何处……心里登时涌起不安,屠苏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原本系着那比性命更重要的位置,此刻竟空无一物,屠苏急忙四处搜索起来,铃铛呢……铃铛呢……心里像是坍塌了一片……
“诶,你不要乱动啊”生怕他刚长好的伤口又裂开,晴雪急忙按住他的手,“你怎么啦,你在找什么?”
“姑娘,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铃铛”屠苏一边焦急的寻找,一边问着晴雪。
晴雪听到他在找铃铛下意识的退了半步,那颗铃铛正在她的袖口里,“那铃铛,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晴雪未曾想过,这人竟慌乱起来,看他眉头紧皱焦急的样子,似乎真的很在乎那件小小的物什。
“那是……那是在下最重要人留给在下的……”见他不答反问,屠苏不顾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痛楚,竟硬是要下床去寻……
晴雪心里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看他挣扎着要坐起来,竟也跟着慌了,“你快别动了,在这呢在这呢”她掏出铃铛塞进屠苏手里,仅这一下,想必那腹部刚结了薄薄一层伽的伤口也是受不了的。
屠苏将铃铛捧在手里,见它依然完好如初,才放下心来叹出一口气才发觉刚才剧烈的动作,引得伤口疼痛难忍……
“多谢风姑娘”那颗铃铛好似珍宝一样被屠苏攥紧在手里。
“你说……那是你最重要的人留给你的……”屠苏的眉间渐渐舒展,看得出他虽然身上疼痛,却没有刚清醒时的那份不安,仅一个铃铛……
屠苏看着铃铛,回忆起那人将它塞进自己手中时微笑的面容,眼神里泄露出些许暖意……“是,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留给我的……”
夜已过半,晴雪从帐篷里出来,已是满天星辰,虽然已经清醒,但是他依然是伤重,很快敌不过疲倦又睡了过去,与他聊了许多,那人自称韩云溪,说自己是曌国的一名普通士兵,本以为自己死在战场上了,没成想被自己救了。
风晴雪坐在离帐篷不远的沙地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那人昏睡的几日里,她偷偷将铃铛卸了出来,花费了好一番力气,并不像当初想的那样预备拿铃铛换钱,她只是好奇,究竟这个铃铛是什么来头,让这人都濒死了还不愿放开手……
而今日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寻那铃铛的下落,她未曾想过那仙人一样好看的面容也会不安、会惊惶……
“最重要的……人……”风晴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那人捧着失而复得的铃铛,露出的欣慰表情,心会一阵阵的揪痛,是错觉吗……
千里之外的安都,陵越身着便装,牵一匹白马,只收拾了简单的包袱,已然准备上路。夜凉如水,芙蕖披着斗篷担忧的望着他,在她身侧的是陵越的心腹方兰生……
“我会尽快回来,这段时间,务必不能让他人知晓我已离开皇宫,若有任何动静,立刻飞鸽传书告知我”此去危险重重,敌在暗我在明,本不该此刻离京……可是……
“皇上放心吧,我已传书通知国师,不日他就会回朝辅政,能赢得一些时间,你一路上小心行事,找到屠苏尽快回来”方兰生早已做好打算,有自己和皇后撑着,再加上国师拖上几个月也不是难事。
陵越点点头,随即对芙蕖说道,“芙蕖,你要照顾好自己,若事情有变不要在宫中苦撑……等我回来……”
说罢,陵越翻身上马,马蹄声渐行渐远,扎进墨色般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