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蝶》小胡须

66、厌恶人生

　　晚上升起了篝火，男人们将钓上来的鱼清理后加盐加黄油，放在平底锅上煎，顿时香气四溢，生怕会将林子里的山猫也引来。
　　被拒绝后的竹秃再没讲过话，无助的靠在树背上。家晴看的也不是滋味，她最讨厌看到男人这副懦弱的样子。
　　袁仪过来询问时家晴也如实说了，袁仪大笑着回答没想到这书呆子还真敢表白。
　　不过家晴的心情也是越来越糟，一入夜似乎忘却的烦恼都卷土重来，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夜深，愁更深。”
　　吃着煎的金黄香酥的鱼，忽觉悲从中来。人的笑人的哭大概全都是熟练的伪装。
　　撕了这些伪装我们剩下的可能只有干巴巴的灵魂。
　　就和现在混血儿和长毛卷亲密的模样，以及竹秃失落的模样，无论你或哭或笑，那都不是真正的你。
　　鱼的美味催生出想要更多的酒，家晴不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可三罐下肚脸也不红，心跳也不加速，大脑一如先前般清晰。
　　她看一眼酒罐，难道拿错了？拿成了矿泉水？
　　袁仪红着脸又回来勾着家晴说：“亲爱的，今天晚上我大概不能和你一块睡了，你知道的，那个……野营的乐趣。”
　　“那我怎么办？”
　　“硕士不是在吗？他会陪你的。”
　　“我要和他睡一起？怎么可能。”
　　“又不干什么，他老实的很。”
　　家晴再想说什么，袁仪已被男友叫去。家晴算不出这是第几次被卖了。
　　听了这消息后心里就更加不舒服，酒好像总没有效。喝下第四罐忽然她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要这么喝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烟背叛了还是爷爷去世了？又或者父亲来要房了？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可为什么感觉这么难过。
　　那种难以扼制的悲从中来的感觉，在大家成双成对欢声笑语的时刻不断发酵。
　　太可悲了，太可悲了，为什么不能和大家一起快乐呢？我不信他们都没烦恼，但为什么只有自己开心不起来……相反的，还越来越难过呢？
　　初家晴摸出手机玩里面的小游戏，一款叫做种树的游戏，小树苗越长越大，而后树上开始有了蚂蚁有了松鼠有了鸟窝，枝繁叶茂以后还有蝴蝶环绕。
　　她觉得眼皮比刚才沉了……怎么在有了手机后这么多天都没给陈烟打电话？！他的号码就在脑子里，按下十二个键后就会通，可为什么不打呢？
　　因为自己拒绝了他要帮忙买手机而拿了打自己十二岁的男人的手机？
　　家晴觉得这个理由很荒谬，绝不是因为这个。
　　大树开始撒种，树荫中隐隐绽出了小巧的新树苗，屎壳螂推着大便送来肥料。
　　因为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
　　手机啪的落到地上，摔出电池后屏幕一片漆黑，树死了。
　　爷爷住院以后就有着这种感觉，哦不，或许在更早以前……只是过去总弄不清那是什么，还荒唐的以为是不想让陈烟快乐，嫉妒陈烟快乐。真的爱一个嗯难道不希望他快乐吗？
　　讲到底是自己，是自卑。
　　初家晴被各种各样的事拖累，爷爷住院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无论是选择手术还是药物拖延，都会需要一大笔钱。在这种心情下就越发想远离陈烟，甚至有时候都不想看到他写来的信，也就更别提打电话给他了。
　　无论陈烟怎么发誓，怎么勇敢，未来还是可以预料的，势必所致理由固然，今后初家晴的生活只会更加困苦，即便爷爷死了，那父亲也会出现来抢夺房产。
　　她重新开机，绚烂的开机画面像焰火般，耳边传来一曲《Darling》。
　　陈烟会因为爱而不顾一切的陪着家晴，就算她在这世上没了亲人，就算变得一无所有，他都不会离开。
　　只是。
　　只是……
　　家晴不想再要他陪着了。
　　一瞬间生出的念头让女孩自己都吓一跳，头有些晕，喝了这么多酒后嘴吧还是干涩。
　　陈烟进了更好的文化大学，会如愿成为名历史老师，在他眼前没有能够看得见的困难，除了初家晴，如果初家晴在他眼前，那她就是个困难，干扰其本该顺顺利利的人生。
　　初家晴有些恍然大悟的错觉，原来自己正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躲着最爱的陈烟。
　　……
　　全力加满干柴后篝火更旺了，应该能烧到明天早上。累了的伙伴们都各回帐篷拉上帐门。
　　躺进帐篷外面渐渐安静，但唯有竹秃没来。他正一个人躺在火边的地上，身旁铺着块塑料布。
　　家晴本来已经很不好受，看了他那样子就更想破口大骂。显然竹秃是决定今天睡外面，将整个帐篷让给女孩一人。
　　初家晴讨厌这种感觉，厌恶这种做法，你凭什么迁就我？就连我男朋友我都不想让他迁就我，你算什么！
　　透过帐篷的小纱窗看了会儿，夜更深了静的能听见篝火的柴裂声，初家晴觉得很糟，一切都很糟，她甚至不想再留在这个鬼地方。
　　讲到底她是在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人生。
　　女孩深吸口气，跨出去用脚尖踢了踢竹秃，只讲一句：“喂，进去睡。”
　　讲完她毅然决然的朝河岸走，没再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