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酉禾zoe

5、原来是这样

　　四岁的于小鱼是个很漂亮的小孩，眼睛很大，总是水汪汪的，跟人说话会不错一眼的盯着对面的人，满眼真诚，让跟她说话的人很感动。四岁的于小鱼同样是个善良的孩子，被欧阳牵着手回家的路上碰到行乞的人，会掏出自己的小钱包拿出所有的钱，听着对方说谢谢，您会有福报的话嘴角轻轻扬起。
　　欧阳每次回家都要将于小鱼拖回家去，丢到她家门口等着大妈妈出来接人。因此对于于小鱼那个拖油瓶他其实是有些不耐烦的，在被小伙伴不知第几次嘲笑是专职保姆的时候欧阳彻底愤怒了，回家的时候甩开从一旁窜过来的于小鱼独子带着书包回去了，四岁的于小鱼不知道欧阳是怎么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被丢弃了。
　　抓着书包带子噙着泪水，看着同学一个个走远，一直跟着欧阳回家的小鱼不知道该自己走还是应该在原地等着，妈妈以前说过，如果有一天走丢了一定要在原地等妈妈去接。
　　夕阳将影子拉得长长的，夏天的空气让人有一股无法平复的烦躁，于小鱼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头拽上书包就往门口跑去，在门口被老师拦住了，“于小鱼你没有和欧阳一起走吗？”
　　听到老师的话于小鱼的眼泪就落下来了，落在脚边荡起被太阳烤了一整天没有一丝水分的灰尘，落地后迅速晕开，老师也慌了，“小鱼别哭啊？一会老师送你回去啊？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老师，想要分辨这句话的可信度，正对着夕阳，老师的脸她看不清，周围光线的映衬使得老师的脸一片黑暗，看不清表情。

　　每次都是欧阳妈妈或者是与妈妈来接欧阳和小鱼的，只是有时候看到两个孩子每次都是一起回家的，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对幼儿安全有多深的认识，觉得连个孩子一起回家，其中还有个男孩子是哥哥，总归是安全的，所以有时候就算两家没有大人来接老师也会让两个孩子回家。
　　所以当于妈妈看见欧阳却没有看见于小鱼的时候还是有一丝不安的。待于妈妈赶到幼儿园的时候门都已经关了 ，看着紧闭的大门于妈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忙给欧阳妈妈打电话问看到小鱼没有，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的时候于妈妈终于明白事情的不对。沿着回家的路一声一声就叫着小鱼，延伸的小弄堂也不放过。

　　于小鱼一直等不到欧阳的回转或者是爸爸妈妈的身影，不安中唯一支撑着自己不掉眼泪的就是老师的承诺。同学都走完了，孤零零的幼儿园只有自己和老师，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只有天边火红火红的晚霞映衬着天空，余留一天中最后的温暖色彩。老师关好大门牵着小鱼的手离开，于小鱼抬头看向老师，正好对上老师的眼睛，晚霞的颜色太过艳丽，衬的老师的眼睛太过清冷，没有一丝温度。
　　周围的景色不再熟悉的时候于小鱼发现了不对，拉了拉老师的衣袖，满眼疑惑的望向老师，看到老师一脸兴奋的时候于小鱼感到了害怕，她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但是老师的脸色让她莫名的觉得危险，小孩子其实是最趋近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同样敏锐。
　　转身的那一瞬就被就被揪住后脖颈的衣领提了起来，喉咙里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之前嘴上覆上一方手帕，换气时一股浓烈酒精的味道涌入鼻腔，顺着气道吸进肺里，瞬时黑暗窜进脑海覆盖全身。

　　于妈妈一路呼喊着小鱼的名字，在看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没了力气，但是却又充满了希望，她想门打开的那一瞬，小鱼会喊着妈妈奔向自己的怀里的。开门得手一颤一颤的，故意把钥匙弄得很响，只是一直到开门到她找遍所有房间却没有看见于小鱼的时候彻底绝望了。
　　于爸爸以往回到家的时候车子还没进入车库就能看到于小鱼欢快的从门里奔出来大叫的身影，这是这次没有看到，他想应该是被动画片缠住了。拿出钥匙却发现门根本没有关，推开门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妻子，房子里安静的令人窒息，尽量平静地问“小鱼呢”，但怎么也无法掩盖声音里的那一丝颤抖。
　　“小鱼不见了怎么办？”于妈妈双眼布满血丝，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天幕已黑，房间里唯一的光线就是路口的街灯，昏暗的照不清一丝实物，也照不清找到于小鱼的路。于爸爸抱住妻子，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拿出电话打给欧阳家。

　　于小鱼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大床上面的，没有电视里面看到的凶神恶煞的绑匪，或者是色欲熏心的猥琐大叔，头痛欲裂，她以为自己还在家里，昏迷之前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撑着上身坐起，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叫着妈妈，脑袋里不自觉的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停在了陌生的弄堂里，一脸兴奋的老师。随即轻声呼唤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小孩子特有的嗓音嘹亮并不尖锐，还带着哭腔，听上去让人心疼。
　　于小鱼哭道嗓子都哑了也没有盼到妈妈的身影，甚至连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老师都没有见到。哭累的小鱼躺回了床上，四岁的小孩其实对绑架没有多大的概念。但是小孩子对于孤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害怕，耐不住安静，于小鱼爬下床走到门边，试了试门栓发现可以打开，两只手费力的转动着门环，门栓完全打开后拉着门环一点点后退将门拉开，门开以后，躲在门后面的孩子紧了紧自己的衣裳，眼下嘴里的口水慢慢挪到门口。外面是走廊，靠墙的那一边一排的烛台，蜡烛的火焰随着风一摇一晃，牵着于小鱼的影子也跟着一摇一晃。
　　于小鱼最终没有走出房间，外面对于于小鱼来说太陌生，也意味着没有安全感。爬回到床上抱着双腿坐在床中央，小声的念着“妈妈我不怕，爸爸快来接我回家”，每念一句眼泪就滑下一颗。

　　欧阳家客厅里，欧阳妈妈大声质问欧阳为什么要一个人回家，与爸爸一边劝导着不要责怪孩子，孩子没有错，一边抱着于妈妈安慰。欧阳爸爸一边抽着烟一边打着电话。欧阳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听着妈妈的斥责，默默的流着眼泪，想着于小鱼一脸傻笑的叫着自己哥哥的样子。

　　于小鱼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环境太陌生她不敢睡也睡不着。她想着爸爸想着妈妈，还有欧阳爸爸妈妈和哥哥，想好多好多人，有送自己糖的马小虎，和自己争小红花李红红，想把自己带到这里的老师，小孩子想得很简单。
　　想着人的于小鱼听到了哭声，凄凄惙惙，很压抑的哭声，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压抑住，是小孩子哭声。于小鱼感觉有了自己的同伴，很高兴的循着声音跑出去了。走廊房间很多，于小鱼待得房间是在最中间，仔细听了一会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打开最靠近自己房间的那扇门却发现打不开，敲了敲门趴在门上听房间里的动静，发现没人。走到下一间房的时候于小鱼想到趴在房间门听声音是和爸爸有一次惹妈妈生气了，妈妈躲在房间里不开门，爸爸就带着自己趴在门口听妈妈在房间里的动作，虽然小鱼什么也没听出来。
　　第二间房间打开时于小鱼呆住了，一个比自己稍微大一点的小孩子全身赤裸的趴在房间里，身上有很多伤口，于小鱼被吓到了，这个画面刺激到她了，没有爸爸妈妈的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委屈与害怕彻底爆发，歇斯底里的叫喊着爸爸妈妈，六神无主的呆在原地转圈直到趴在地上的孩子爬到她的脚边抓住她的脚腕，于小鱼不敢动了，也不敢哭了，手脚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与满身是血的小孩对视着。
　　“你救救我好不好？”满是鲜血的孩子双手抓着小鱼的脚腕，眼泪流下来画过脸上未干的血迹变成红色，格外的诡异。“我想回家，你帮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让他们接我回家，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四岁的于小鱼是个善良的孩子，看到对面的那个女孩小鱼不再害怕，慢慢的伸出手擦掉她的眼泪，爬过去对着她的伤口轻轻呼气，一边说“痛痛飞走啦”，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悄悄地流下眼泪。
　　两个小孩抱着彼此躺在地板上睡着了，于小鱼很贴心的把自己的小外套脱下来盖在女孩身上，妈妈说过睡觉要盖被被，不然会感冒。

　　警察赶到欧阳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公式化的语气问着于小鱼失踪的经过，看到快要哭昏厥的于妈妈拉着于爸爸在一旁说要立案必须要孩子失踪48小时才行，现在最多可以帮忙找找。
　　送走做完笔记的警察，于爸爸和欧阳爸爸穿上外套出门去找人，欧阳从沙发上跳下来说要跟着一起去，被欧阳爸爸呵退回去规规矩矩的守在于妈妈身边。

　　等到于小鱼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看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于小鱼这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了。轻轻抽出被女孩压在身下的手臂捏了捏，感觉麻麻的。坐起身子打算站起来却看到了坐在她们对面的老师，急忙抱起女孩脚往后蹬，希望离老师远一点。
　　被于小鱼动作惊醒的女孩惊呼一声，身上的伤口被牵扯到了，顺着于小鱼的目光望去，待看清对面的人后反手抱着于小鱼顺势将头也埋进于小鱼的怀里，瑟瑟发抖。嘴里一直喊着“不要，不要，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坐在椅子上的老师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于小鱼笑了，突然间毫无预兆的笑了，很开心的那种笑。看到老师的笑于小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紧紧地抱着女孩惊恐地望着老师。
　　“不要害怕老师，没有人要你们老师要你们好不好？”说完可伶兮兮的看着于小鱼，要去摸摸小鱼的脸。小鱼惊恐的摇着脑袋不然老师碰到自己，然后脸颊一痛，原来是老师打了小鱼一耳光，小鱼不顾所以的哭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被谁打过，接着她又被打了，“不准哭，再哭我就割掉你的舌头。”老师很恶毒的说着，小鱼不哭了，她终于明白童话里的巫婆有多可怕了。“乖乖听话，老师去上班，你们在家等我回家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老师的脸色又恢复成平常可爱可亲的样子了。

　　看到泛了鱼肚白的天空，与妈妈再也支撑不住的晕过去了。此时于爸爸这满大街的找小鱼，每个垃圾也不放过。欧阳听到妈妈的惊呼醒了过来，就看到于妈妈昏过去了，连忙跑过去帮妈妈扶着于妈妈好让妈妈打电话。
　　回到家的两位爸爸憔悴不堪，尤其是于爸爸。欧阳收拾好书包被强烈要求的欧阳妈妈送去学校。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发现每天在门口等待家长接送孩子的老师换了人，回去的路上跟欧阳爸爸无意中说起这件事，起先不甚在意对的欧阳爸爸怔愣了一下，随即拿起电话给于爸爸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些发现，去查查一个人。

　　于小鱼和对面的那个女孩看到老师走了以后还抱在一起很久，她们似乎还没有从恐惧中平复下来。
　　受了伤的女孩比于小鱼大一点，她身上的伤是从三楼跳到楼下被楼下的树枝划伤的，她也试图逃走过，跳下楼受了伤一直到下午老师回来又被抓了回去，躺在地上她用力呼救过，还是没有用啊。
　　小鱼拼命将那个女孩拖回床上，幸好老师还给她们留的有食物和水。女孩叫杨颖，是于小鱼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也是下午回家家长有事来不了被老师带到了这里。
　　因为身上有伤，杨颖吃过东西便沉沉睡去了。于小鱼守在杨颖身边不敢离开，房间东面是一大扇落地窗，窗户是可以随意开启的，小鱼爬到窗户上看过，很高，所以老师才会如此放心吧。楼下是一片小树丛，小鱼想，要是杨颖没有跳过她也一定会跳的，因为她看到了楼下有爸爸妈妈在招手。
　　杨颖醒过来了，小鱼不知道时间，但是太阳还是属于早上的那种鲜红，还有一股隐约的朝气，将杨颖半背半搭在身上和她一起走下楼去，和杨颖说的一样有三楼，螺旋式楼梯，空荡荡的房子两个孩子的鞋子与地板接触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寂寥空旷。
　　有尽各种方法也打不开面前这扇厚重的大门，斑驳的油漆昭示着这间房子的历史。小孩子还不曾真正体会过绝望，这一次，她们感受的淋漓尽致。
　　无奈转过身在其他房间里搜寻出路，房间虽然老旧却不腐败脏乱，每一件物品都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却也干干净净。找过所有的房间，还是一无所获，最后连厨房都没有放过。如同之前所有的房间一样，一无所获。靠在碗橱的门上，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哭了，没有路，她们看不到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