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温子桢

1、第 1 章

　　一
　　汽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中，若不是还有着GPS来定位，我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就不可能到得了我的目的地了，
　　一旁的哥哥自从入境以来就一直在打喷嚏，对于他这种性格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反正说了也没什么用的，最多只是自己多叹几口气。
　　从我出生开始，哥哥就是那副样子从来没变过，自大又要强，任性得让人根本不忍心说他。
　　就连这次去俄/罗/斯，明明知道自己的体质一进来就只会不停地感冒发烧给人添麻烦居然也可以一脸理所当然的“阿西你去哪里怎么可以不带上本大爷，本大爷对你很不放心”的样子来。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不能让人放心的孩子。
　　我低下头，默默地看着各种仪表盘，有意的忽略了他的自得其乐。
　　“方便让我搭下车吗？车在半路抛锚了。”
　　好在此时雪已经停了，我带着点恶意的想着。面前的军官穿着一袭整洁的白军装，还带着点秀气的小脸已经有些冻僵了。
　　“上车”哥哥笑着下车帮他装好行李，顺便给他打开了后车门。
　　他似乎有点奇怪，但仍然未出一言。
　　等我们一行人终于到了伊万邀请我们的小别墅，天色已晚。
　　此时的夕阳将晚霞渲染出华美的红色，映着哥哥好看的瞳孔，华美的令人心碎。
　　我深深的看着他，永远也看不够。
　　此时的他难得安静了下来，未发一语，只是带着点怀恋的神色同样的看向我。
　　啊，对了，这里是俄/罗/斯。那个我用尽力量想让他逃离的地方，那个他用尽力量想要逃离的地方。
　　而他却为了我，在多年之后，再次踏上了这里。
　　我拥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用只有我们才懂的方式，告诉她我再也不会放他离开。
　　我知道他听懂了。
　　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二
　　虽然近些年来自己参加主持的国际会议不计其数，但实际上每场会议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深深胃疼的场所。
　　还好这次意/大/利没有来，也少了一点麻烦。
　　看着他们几百年来一成不变的打架吵闹，一点长进都没有的样子，我做出了之前连想都没想过的决定。
　　溜出了会场。
　　“德/国你来了我很高兴呢。”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光是那份压迫感和独特的令我反感的存在，我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
　　我专心的盯着手中，火星一闪，烟气缭绕中，我抬起头来。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俄/罗/斯。”
　　“在这里一切可好？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吧。”
　　“我和哥哥一切都好。”
　　他似乎有点惊讶想说点什么，但我突然没了谈话的兴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向房间走去。
　　还是跟哥哥在一起最让我安心。
　　推门走进了房间，哥哥搬了把椅子异常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对他这种养老般的方式说实话我很不适应，似乎从我出生以来，他永远都是一个活力大魔王。
　　“阿西，I\'ll be your mirror your sword and shield.”
　　“阿西，哥哥今天教你……”
　　“阿西，你进步的好快啊……”
　　言犹在耳。
　　从什么时候起，轻松地把我放在肩头的哥哥，已经无法和我平视了呢？
　　我走到他身后，轻轻问他，“很无聊吗”
　　“这些雪花很美”他指向窗外，已经开始有细小的雪花翩然起舞，细细碎碎的让我想起了家乡的雪。
　　那年我还小，很小很小，哥哥坐在宫殿里给我弹钢琴，漆黑的钢琴映着他好看的面容，沉静而美好。
　　那个时候，雪也是这样的。
　　我突然觉得无法忍受了，这些年来，哥哥是寂寞的，他需要我，我知道。
　　而我总是想着“在努力一点，在努力一点，我不要再跟哥哥分开”“忙完了这一阵，就多陪陪哥哥”。
　　我拉起他的手，告诉他我们回家。
　　他漂亮的红眼睛眨了眨，我在心里说着“对不起……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了”
　　我们走到车库的时候，意外地碰上了刚刚搭车的军官。
　　“你要走了吗，德/国/君。”
　　“反正我们都知道这种会开不出什么结果的。我和哥哥就先回去了。”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但终于挥了挥手。
　　三
　　汽车行驶在颇具俄罗斯特色的雪原上，此时外面风雪已大，碎琼乱玉漫天飞舞，哥哥有些怕冷的缩了缩身子。
　　我接到了一条短信，哥哥帮我念了出来。
　　“这么说实在万分抱歉，但在下几经思考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德/国/君。
　　您的哥哥，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我转过头，却没看到那双漂亮的红眼睛。
　　原来是这样吗？
　　在那堵墙终于被拆掉的那晚，我从伊万的手中接过了哥哥。
　　同当年分别时的样子完全不同，若不是那份血缘带来的天生感应，我都要怀疑那是不是我当年横冲直撞永不服输的哥哥。
　　他瘦弱而多病，气息奄奄，似乎下一秒就会随着风雪一起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的哥哥，在一个月后，去世了。
　　我微笑着转过头去，对着副驾驶上的人说，“他们都在骗我，因为，我知道你在。”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哥哥微笑，我也开心地笑了出来。
　　我停下车，和哥哥一起滚倒在雪地里，像好多好多年前那样。
　　我抱住他，笑出了眼泪。
　　“阿西，我知道你会变得很强大，你一定会的。”
　　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
　　因为你在，即使面对你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我也充满了勇气。
　　就像这样一直下去，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再也不会放手。
　　就算地球毁灭又有什么，只要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落，够我拥抱你。
　　我们不正常，疯了，但即使如此，我也想在你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那句话。
　　哥哥，我是如此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