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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宇宙中的耳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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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里并没有声音借以传播的气体媒介,那么星球与星球之间要怎么样来对话谈心?据说,是用某种不为人知频率的电波体,我喜欢称之为星球感应,或者万有引力。
空旷寂缈的宇宙里贯穿着无数丝线一般的星球感应,他们犹如穿针引线,在宇宙里织出密密麻麻却看不见摸不着的感应结界。飞行在太空里的星球们总是能听见呢喃在周遭的不成句读的语句:
“我想……你……”
“……哪里……”
“我好寂……”
“我一……你……”
断断续续响在耳际。
而只有拥有相同频率的星球才能听懂另一颗星球的全部言语,它的孤单它的喜悦它的喃喃自语,它都能听得清,能够了解,并发出同样频率的回应:
“你在哪里,我很想念你。”
“我在这里,我一直在寻找你,我也想念你。”
这一刻不停纷纷扰扰在耳际的微弱耳语,指引着它艰难地变换自己的轨迹,循它而去。
我无法预言所有的追寻是否都能成功,所有的星球是否都能成功相遇。宇宙那么大,即使拥有相同频率,要遇见依然太不容易。
但我知道的是,在广阔的太阳系里,回归了一颗走失太空好多年的小小行星。循着命运的牵引,回归这一片被太阳炙热的以太里,而残留在太阳系的星球感应,依然穿梭在各类星球里,寻找它的相同频率。
它一直在说:“为,我很想念你。”
走出机舱的男孩,抬头看了看黄昏天空中飞过去的一架飞机。在它飞过去的那片天空里,早早地点亮了一颗启明星。
他再迟疑一秒,下一步,走下悬梯的最后一级,右脚踏在了倾城的土地上,扬起熟悉但又陌生的一阵尘埃。
台风才刚刚离去,狂躁的大风席卷铅色乌云而去,柏为右手搭在额头看西落的夕阳,手的影子落在他温婉的脸庞上,铺成橙色光影。他的画面看上去,很文艺。
上海飞往倾城。
他停在悬梯边,说:“呵,又回来了。”
想必是一颗围绕恒星公转的行星完成了一个昼夜的周期,回到这一片星光早已黯淡的银河里,这里有丝丝入扣的熟悉气息,宛如用以传播光的以太弥漫在周遭的处处。
他有一点喜悦一点激动,和更多更多的忧心。
回忆迟早登门拜访,把自己旋进一场记忆风暴里,不容置疑,也不经商量地带自己回到过去。
说不上害怕过去,但也绝不是什么愿意回味的往事。
虽然有些人事,剔除掉不好的结局,会剩下一个温暖美好的模样。而往往就是这个不好的结局,让自己根本不敢再涉足那段往事。
犹如即将愈合的一道伤疤,被再次剜开了血痂,渗出的血带出入骨的疼痛。
父母没有来接机,儿子成名赚钱之后他们两位老人家就算是彻底完成任务了,拿着儿子孝敬他们的钱去完成自己年轻时未能成真的美好梦想——去把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都走一遍。
柏为拖着行李顺着出口通道走到机场大厅,四处张望了下,没有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家伙。”
忍不住还是在心里发了点牢骚。再不济,就算以前交的朋友都不够真诚距离一远就互相淡忘,总也还会剩下几个稍微有点良知的家伙来接接自己吧。就算,就算是那个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在这个世界上也应该还有人在乎自己吧。
失望!
走到机场的玻璃大门口,自动门感应到有人靠近,自动向两边缩进去,机场外的热气裹挟着倾城熟悉的城市气息抱了柏为一个满怀。
八月天,太阳果然毒得很。
伸手拦下一辆带空调的计程车,正准备弯腰坐进去,隐隐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探出身子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跳动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晰的身体让自己的心情终于开始明朗起来。
“柏为!”
边跑边大声嚷嚷的男生很是吸引路人目光,被叫的男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死样子,从来不知道做人其实可以很低调的。
快步迎上去,只是为了尽快堵住他的嘴。他绝对超过百分之五六百的回头率已经让自己羞愧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好啦,这么大声!”男生跑到面前后,呵斥他闭嘴。
“哦,这样啊,”男生转了转眼珠子,索性扯开破锣嗓子,以绝对超过刚才音量数十分贝的嗓音大嚷:“柏为!!柏为!!柏为!!!”
他们的头顶飞过去几十只受到惊吓的鸽子。
“喂喂,车子还要不要啊?”计程车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询问看起来会要聊上很久的一对男生。
“要的。”柏为说着,把吃尽了路人目光的男生拉进车子里。
“我后悔了。”坐进车子里后,他说。
“为什么?”
“我不该告诉你,我要回来。”
“没良心的。”男生做出一幅咬手绢的委屈表情,“人家独守空房多年,终于盼得你回来了,激动了嘛。”
柏为明显感觉司机从后视镜里装作不经意实际上相当刻意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
有时候,随身携带一个面具,的确很有用处。
男生扭头不去看他,只想让司机误解他们其实并不是很熟。
车窗外拔地而起,看不到顶的几栋新楼房很扎眼。两年前,这里应该还是一片刚刚拆掉平房的废墟吧,当年离开倾城的时候,废墟里还留有几家死都不愿意挪窝的钉子户,破旧的房屋突兀而零落地立在一片残垣断壁中。两年过去了,这片曾经的废墟里拔起几栋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
“变化很大。”忍不住感慨出来。
“废话,都两年了,那谁谁的儿子都可以过街去打酱油了。”
“啊,”男生惊讶的转过脸来,说,“谁都有儿子了。”
“还不那蔡小红么,当时我们班上年纪最大的女生,比我们男生的年纪都大了几个数的。”男生咧着嘴笑了起来,柏为当然了解他笑中的其他含义,这个比班里最年长的男生还要大上好几岁,号称火星姑娘的大个子女生曾经为了要柏为答应跟她交往,愣是把柏为逼到厕所里不敢出来,最后还是几个男生借来梯子让柏为从窗子里爬出去了。据知情人爆料,火星姑娘执拗地在厕所外守了整整一宿,不时朝其实已经空无一人的厕所里说两句赚人热泪的肺腑情话。
柏为伸手扯了扯男生的脸皮,说:“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两个男生的笑已经不再是笑话火星姑娘的含义,这笑容内涵愈发深刻,柏为渐渐笑得流了眼泪,男生也笑着流了眼泪,他们带着泪的笑容,最后抱在了一起。
“季烨,两年了啊。”
“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他们加重了拥抱彼此的力度,像是要一口气把这两年来亏欠彼此的拥抱一次性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