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耳朵》苔意知

7、尹南part7

　　Part7
　　我总觉得我不属于这座小城，总有一天我是要走出去的。这种想法在中考后尤其明显，在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初中生后，我有点小小的窃喜，拿到初中毕业证之后，我才明白人生又翻开了另一页。
　　中考成绩不尽理想，我并不在乎，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去读技校。那个暑假我常常骑自行车到处走，想把这个小城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个遍。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活不太久的，因为那段时间我老是失眠，睡觉太少的人很容易早死，我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觉得在我身体内部，某些器官都已经腐烂了，有好几次，我用刀片割开手掌，观察我的血液的颜色变化，我感觉血越来越粘稠，颜色也变黑了。
　　那个暑假我跟林如薇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她一定要我读高中，我却坚持要读技校并对她的提议不屑一顾，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她那么坚持，像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老太婆，我们总是在餐桌上争吵，马元因为忍受不了我们之间的争执而总是在外面吃完饭才回来，圆圆和方方总是被争吵声吓哭，我觉得很抱歉，她们是两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们不应该受到伤害。
　　终于有一次我不堪忍受，把碗一摔，骑上自行车奔出那间没有人情味的别墅。我没有去找任何人，直接在城里找了间网吧，玩了整整三天的游戏，终于打通关，完成了所有任务，心里却没有一点儿征服的快感，只剩下空洞洞的失落。我看了一眼周围，所有人都两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通宵过后却丝毫不显疲惫，眼睛布满血丝，旁边放着拆开了的零食和方便面以及各种包装袋。
　　我突然觉得空气浑浊，无法呼吸，于是丢下鼠标跑出网吧，热气迎面而来，正是正午，太阳毒辣。
　　肚子很饿，这几天都吃了什么？水？饼干？方便面？我居然没有任何记忆，也许根本就什么都没吃吧！
　　摸摸口袋，才发现只剩下几个硬币，全部合起来才一块二，手机也因为没电而关机了。我觉得胃很难受，身体里面好像吊着一个空空的大袋子。
　　我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本来想去找冯博宇，没想到他居然不在家。于是去了徐不那里，他这个暑假一直在他表哥的CD店打工，听他说他表哥准备到外地做生意，如果他能在这个暑假把这个店撑起来，他表哥就把这个店送给他。
　　徐不请我吃了面，店里有一张可供休息的小床，我直接躺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林忑忑也在店里，她看到我便直接奔了过来，给了我一罐饮料，是冰的。
　　我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三天没有洗澡了，一身汗酸味。
　　林忑忑倒满不在乎，一直凑过来跟我说话，我不知道现在我和她算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还谈不上，可是我们确实比普通朋友要亲密一些。
　　我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恶臭，于是回家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圆圆和方方在客厅里玩，她们今天没有去幼儿园，由家里的保姆带着，我过去跟她们一起玩，这个两个家伙长得一模一样，一般人经常分不出她们，不过圆圆的性格比较活泼，方方却是个安静的孩子，还有一点很容易辨认，那就是圆圆的左手上有颗痣，方方的头上有两个旋。
　　她们周围放着洋娃娃和布公仔，玩得不亦乐乎。我加入到她们的游戏当中，她们嘴巴很甜，虽然跟我不是很亲昵，但是看到我总是会叫“哥哥”，还会拉着我的手要我跟她们一起玩。我想如果家里没有这两个小姑娘，真不知道会多乏味！
　　不一会儿，林如薇便走了过来，招呼保姆把玩具收起来，把圆圆和方方带去睡午觉。
　　接着，她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对于她这个习惯，我早已了如指掌，可惜她再也不能俯看我了，因为我现在长得比她高得多。
　　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这几天都到哪里去了？”
　　“在朋友家。”我答道，“没事的话我要去睡觉了。”说完，我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小南，妈妈有话跟你讲。”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停下脚步。
　　“小南，你必须去读高中！”
　　“得了吧！我的成绩你又不是不知道，根本就考不上高中。”我自暴自弃。
　　“尹南！”她严肃起来，“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帮你联系好高中，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昨天就到了，就放在你房间的床头柜里，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我已经决定要去读技校了，你不用逼我，有通知书我也不会去的！”
　　“你就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是吗！”她的脸色都发白了，显然气得够呛，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这件事情上态度这么坚决，平时根本就不关心我的学习，现在却摆出一副慈母样子。
　　“你以为这张录取通知书很容易弄到吗？你知道你爸花了多少心思吗？”
　　“你说的是马元吗？他可不是我爸爸。”我冷笑道。
　　“他不是你爸爸！这些年你吃的用的穿的哪样不是用他的，你还真是有良心呀！”
　　“如果你嫁的是别人，那我自然就不用他的了！”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不跟你吵，总之你必须去读高中。”
　　“我才不去。”我转身想走，跟她争论是最没意思的事。
　　“如果我告诉你关于你亲身父亲的事情呢？”她的声音很小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
　　“你要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我赶紧跑到她旁边，“那你快说呀！”
　　“要我说可以，不过我是有条件的，你去读高中，我就告诉你。”
　　“这跟读不读高中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你答不答应？”她的样子很冷静，我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你准备告诉我多少？”我知道她不会全说出来。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真的？”
　　“当然，不过能知道多少就要靠你自己了，我会看你高中的表现，你的分数达到我的要求了，我就告诉你一些关于你日思夜想的亲生父亲的事情。如果表现良好，再加上一些运气，我保证到你高中毕业了，这些信息足够让你找到他。但是你不去读高中的话，我保证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虽然口气坚定，但我还是看到她的眼神有点犹豫。
　　我点点头，说道：“我会去读高中。”
　　晚上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听歌，她打开房门，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她坐在我床边，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把吉他。
　　“现在，我告诉你，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这个，”她指了指吉他，“还曾经组过一个乐队。”
　　我摸了摸吉他，欣喜不已：“这个是他的吗？”
　　林如薇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留着他的东西吗？”
　　“那这个……”
　　“这只是个二手货，是马元客户的儿子留在这里的。”
　　“那我也要。”我抱着它，此刻我觉得与它心灵相通，仿佛看到父亲在某处抱着吉他弹奏。
　　“你知道吗？你会失望的，等你真正了解那个人之后，你一定会后悔你知道得那么多，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个家伙，也就是你的父亲，他是个骗子，是个混蛋！”她恶狠狠地骂道。
　　我耸耸肩：“我也是个混蛋，看来我们父子还是挺像的。”
　　“是啊！你是疯子！他是混蛋！我真是倒霉，怎么就碰上你们两个！”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留给他？”我淡淡然问道，“或许我现在就在别的地方打听你的下落了，就像现在这样，只不过角色对调了而已。”
　　“你不会想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的！”她咬咬牙说道。
　　“我也不想在这样的家庭长大！”
　　“这样的家庭有什么不好，我们是一个正常的家庭，有爸爸妈妈妹妹，你不觉得自己很幸福吗？你可真是一只白眼狼！”
　　“你们为什么分开？就因为他是个混蛋吗？难道马元就不是个混蛋？”我问道，眼睛直直盯着她，这样我就可以知道她会不会说谎。
　　“我可不觉得马元是个混蛋，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你记住，把你养大的不是你亲爱的父亲，而是他！”说完这句话，她瞪了我一样，走了出去，接着我听到重重的关门声。
　　我抚摸着这把吉他，关于他的想象又多了一层，吉他是多么浪漫，为什么林如薇会离开他？或许是他离开林如薇吧！有一把吉他的人总会想着自己一个人去流浪。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个留着长发的流浪歌手，他住在地下室里，养着一只黑色的猫，他有一个乐队，他们都穿着牛仔裤，他是吉他手兼主唱，他的朋友都很酷，他们喝着啤酒说着笑话。他在地下室里为他们歌唱，声音沙哑而性感，连猫都侧着耳朵聆听着……

作者有话说

　　陆续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