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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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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皇后把公文拿来。
虽然我有些没精神,但了解事务是没问题的,也好考校一下我这一病,官员有没有用心做事。
皇后显得很欣喜,也很宽慰,令我十分奇怪。我不过是养病在榻几日,怎么她一副我终于醒悟的模样?
女人的心思可真不可思议。
合眼休息了会儿,皇后带了一位俊雅不俗的男子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丝丝香气,很是好闻。
我定睛一看才明白,原来是子夫啊。
子夫捧了几卷书简和丝帛,上前几步,目光沉着的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体贴和关切,叫人心里熨帖得很。我觉得原本还昏沉的头脑都舒服了些,就向他笑了笑,“你瘦了。”
他一愣,微微笑着摇头,放低声音嘱咐我多加休息。
美人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我是无美不欢的人,小时候最喜欢的是皇后,她漂亮可爱又聪明活泼,很让我喜欢。后来读书就又喜欢韩嫣,韩嫣貌美清傲有文采,同他一起是享受。子夫无疑也是美的,还无所不能,方方面面都几近完美,更叫人心折。
不过与天下万民相比,他们都是万分也比不上的。
子夫没有告退,依旧立在那注视着我。
他这么看我也够有胆子,我不由捏捏额头,问他:“大军出发几日了?”
子夫答道:“前日已经开拔,不过司空仍是担心陛下,每日都传书回来询问。”
多么玲珑剔透的人呀。
生怕我会误解卫青不把我的安危放心上,就这么回答我,不愧是子夫。
我拿起书简,说道:“他能旗开得胜就好,替我写信叫他不用挂心,有他在,我自是万无一失。”说完,我就叫他们都退下去。
子夫走时看了我一会儿,眉目间依旧有着忧虑,皇后看了看他,他回以一笑,二人这才走了。
等卫青打了胜仗回来,我要封他当我的大将军,对,就封他骠骑将军……
不,不对,卫青不是……去病才是,去病?谁是去病?去病又是谁?
越想头越痛,我敲着头,仔细翻找脑子里浮现的人名和影子。无论是皇后、子夫、卫青、韩嫣、司马相如等人我都记得,其他人的影子却很模糊,完全想不起谁是谁。
我这病太严重了……
头痛欲裂到最后,皇后匆匆带着老医师过来,我忍着晕厥的痛苦,叫人给我扎针。
待我睁眼醒来,榻前一位年轻美人眼角通红的看着我,见我醒了就是一喜,“头还痛吗?”
她衣着不甚奢华,服饰却是从了皇后规制。我脑中一痛,却明白过来,连忙下榻拜倒,扬声道:“叫皇后担心,是去病不对。”
姨母浑身一僵,没有像往常一样拉我起来,而是怔怔在那。
虽不明白我究竟哪儿惹恼姨母,但我也不能擅自起身,就继续说:“去病有罪,请皇后责罚。”
姨母这才拉我起来,神色却很凄惶,连连呢喃说些“怎会这样”的话,还泫然欲泣。
我有些不知该怎么宽慰姨母,对女人我向来不擅长应付,不像陛下那么得心应手。正在苦恼如何叫姨母不掉泪,姨母竟然对着我喊了声陛下。
这声陛下直叫人心惊,我不由冷下脸甩开姨母的手,厉声道:“皇后自重,去病既已无碍,就先回营了。”
屋内没有我可以穿的衣服,皱皱眉,我还是直接走出门,临到门口又发觉好像还是有些不妥,压下怒气回头劝道:“身为外甥,去病希望姨母莫要再口误了。”
说完我就走了。
后面追来一群人,一个个叽叽喳喳,吵死人。
我本就头痛,想到姨母那莫名其妙的喊我陛下,心情更是不悦,也不理他们,径直往宫外走。
而这些人竟然冲着我叫陛下,简直荒谬!
我习惯性要拔剑,却想起我的外袍不在,只穿了里面的衣服,连佩剑都不在身边。
想必他们也是因为我手无寸铁才有恃无恐,我冷冷一笑,转身从旁边侍卫腰间拔出长剑,一剑架在最近的宦官颈上,“你们都想谋逆?”
“陛陛陛下……”
竟然死不悔改!
我不由冷笑,就要抽剑放血,却听到姨母慌忙过来的声音,她的声音因为急切有些失真,“还不求霍将军饶命,陛下传旨叫别跟霍将军开这玩笑了!陛下他不玩这个游戏了!”
听姨母这么一说,我都不知该不该跟陛下生气,这种事都拿来玩耍,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我笑话。
看看周围惊恐的人,越觉得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我更觉得陛下太胡闹,忍不住叹气,把搁在人脖子上的剑收了回来。
懒得看周围人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把剑抛给它原本的主人,问道:“我的衣服呢?”
姨母脸上还带着悲色,却笑道:“陛下趁你病了,把你衣服收起来想看你的反应。”
陛下真是……
也亏得是我,换做旁人,不羞窘才怪。
我到内殿坐了会儿,就有人奉来衣冠,等我换好衣服,姨母却不让我离宫,说是陛下要我留着治病。
听她这么说,我不禁失笑,对她说:“去病身体如何,自己知道,不碍事。”
我身受皇恩自然要报效陛下,如今内忧外患,舅舅已东去讨逆,我也得操练军士,局势动乱,必须严加治军。
姨母劝不了我,非要跟我一块儿去军营,我也就随她了。
我骑马在马车旁护着,姨母掀开帘子同我闲聊,总问我些头痛不痛,累不累的话。
女人就是啰嗦。
幸好现在时局动荡,我忙着打仗,还没空理会什么嫁娶之事,不然有个女人非把我烦死。想到这,我又对姨母劝说道:“皇后若是关心去病,还请叫平阳公主与母亲别再往我府里塞人了。”
姨母有些错愕。
“去病不想回到家中还没清静。”我继续耐下性子跟姨母说。
姨母看了我半晌,苦笑道:“你连这都构思出来了……”
我不解,“构思?”
姨母却没答我,我摇摇头,也不问了。
还没出城,有人上来问好,我仔细一看,不认识,在马上随便回了个礼。
那人笑笑没说什么,却跟姨母隔着马车聊起来,姨母对他说:“贾先生,我这是随霍将军去营里。”她说霍将军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加重,挺奇怪的。
那位贾先生听了,又过来对我笑了笑,我不乐意这些毫无意义的虚礼客套,就要走人。
可那贾先生忽然叫住我,说想问我一个问题。
虽然不认识,也不耐烦,但看姨母挺尊重他,我也就点头答应了。
他却喝道:“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谁!
宛如惊涛骇浪,又如山崩地裂。
我悚然不知身在何处,而我又是何。惶惶兮,茫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