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为你柔软》朱染

4、继母风波

　　雅致知会过周毅与刘振杰见面的事，但只提到刘振杰探她是否还会再用照片做文章，对邀她过槽只字未提。她在恒威的地位，甚或她在周毅心中的地位，不需要无谓的事实来证明。

　　雅致虽然一直气于兰沁冤枉自己勾引她老公，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反思，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此前，她也听到过一些关于她与周毅的风言风语，只不过雅致自恃行得正，走得端，一直没往心里去。

　　看来真的是人言可畏。雅致认为自己没必要去招惹这些无妄之灾，不是怕了于兰沁，而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大老婆找到小三大打出手的故事，雅致听说过不只一两桩了。于兰沁虽是误会，却也算是客气。倘若当日她真把咖啡泼在自己脸上，再上来两个耳光，雅致想，自己对着老板娘，是否真的有胆量打回去都是个问题，而周毅遇到这种情况，即便平时对自己再怎么好，那于兰沁毕竟是他的妻。真到那时，自己可就吃了大亏。

　　于是，雅致现在刻意回避一些与周毅共处的场合。那天周毅邀她同去商委的酒会，虽然是正常的商业应酬，但是为了避免于兰沁女士二度兴师，她找了个理由推却了，而且自豪地认为自己骗人的本事见长。

　　距离恒威时代广场开业只剩下一个多星期了，公司上下忙得人仰马翻。雅致上午在现场与新进驻的商户开会，督促各家抓紧施工进度，一定要保证在开业之前完成装修。下午回到公司，参加公司内部的开业筹备会。

　　各部门负责人齐聚在会议室，汇报各自领域的工作进度。公司专门成立了开业工作小组，周毅是挂名的总协调人，雅致作为副总协调人，实际上承担了绝大部分的监督协调工作。所以，汇报完市场部的工作进度后，雅致仍然认真听着其他部门的汇报。周毅坐在会议室正中，目光炯炯，对各部门提出的问题，逐一做出决策性的指示。

　　在行政部经理做汇报的时候，雅致的秘书莉莉轻手轻脚走进会议室，附在雅致耳边耳语了两句。
　　雅致一怔，随即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莉莉，眼神中竟含了怒意，吓得莉莉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雅致顿了片刻，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轻轻说道：“知道了。”莉莉忙退出会议室。

　　莉莉出去后，雅致一脸烦躁，人虽还坐在那里，心思却全不在会议内容上。这一切没有逃过周毅的眼睛。他所了解的雅致一向沉着冷静，究竟有什么事发生？

　　雅致又坐了几分钟，终于再也坐不住，起身离开。

　　回到市场部，大办公室里几个女孩子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雅致进来，慌忙散开。雅致问莉莉：“她在哪儿？”

　　莉莉还被雅致刚才的怒气吓得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答道：“在小会客室。”

　　“带她到我办公室。”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雅致最不想见到的，那一定是李美芬。没想到，她竟然找上门来。

　　刚才莉莉到会议室跟她说，有一个从C市来，自称是她继母的人很着急地要见她，雅致先是惊讶，继而突然怒火中烧：这个女人怎么敢来找我？你以为十几年过去了，我对你的恨会少一分一毫吗？

　　你来就来，难道我会怕你？

　　莉莉领着一位中年女人穿过大办公室，引得众人纷纷注目。这女人浑身名牌，披金挂银，一副阔太装扮，虽然历经岁月，却仍然风韵犹存，想必年轻时定是颠倒众生的主儿。只不过看她表情却是忧心忡忡，像刚刚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李美芬刚刚上来找雅致的时候，已经表明过自己的身份。无疑，她的出现为狂热于八卦精神的办公室女郎们增添了有趣的谈资。原来，她们一向敬佩的方总出身于再婚家庭啊！而且，看她继母的装扮，应该是有钱人家。

　　李美芬进来的时候，雅致坐在自己的大靠背椅上，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在这里，她是主宰。
　　当年雅致离家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十几年过去了，雅致的面容在李美芬的印象中已变得依稀模糊。

　　她看着坐在办公台后面的年轻女子，目光冷冷，英气逼人，只有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倔强唤起了她的回忆。

　　“你来做什么？”雅致发问，不带一丝感情。她甚至没有招呼李美芬坐下。

　　李美芬在雅致强大气场的压迫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气势上已经输得很难堪。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毕竟，她只要把该说的话说完就好。

　　“雅致，家里出事了。”

　　“我早就没有家了，你所说的那个家，跟我没有关系。”雅致冷冷道。

　　李美芬有一丝尴尬，但还是坚持说道：“你弟弟绍康在华拓的经营上出现了一点问题，现在被司法机关扣留接受调查，我们欠了银行很多钱，银行向法院申请让华拓清算破产，你爸爸……”李美芬长吁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他犯了心脏病，要做手术。”

　　李美芬说出的事实让雅致震惊，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刻意营造的气场因为自乱阵脚而消弭。

　　她缓了缓，故作生硬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李美芬见雅致的气场减弱，自己说起话来也从容了一些：“雅致，我知道你恨我，这我可以理解。可是有些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无论你怎么回避都好，现在躺在医院生死未卜的那个是你爸爸，关在看守所里可能要被判刑的那个是你弟弟。华拓集团是你爸爸一生的心血，当然，还有你妈妈。”

　　“你不配提她！”雅致突然怒喝。

　　李美芬因被雅致喝斥，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努力忍下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爸爸希望你能回去，主持大局。”

　　“你们可真是会打如意算盘，”雅致冷笑道，“自己挥霍完了，弄个烂摊子，想让我回去收拾。”

　　“雅致，我们是对不起你。可你爸爸现在病得这样，绍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如果我们真的破产，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其实，你爸爸一直都很想你，你就看在他的面子上……”李美芬竟然要声泪俱下起来。

　　“你不要再说了！”雅致打断她，这个女人让她感到反胃，“你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吧？”
　　李美芬见雅致下了逐客令，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趣，于是道：“你爸爸明天做手术，我要搭今天晚上的飞机回C市。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时间不多了。”

　　雅致并不答话，从手边抽出一叠文件低头看起来。李美芬讪讪地离开了。

　　李美芬出去后，雅致推开文件，扶头沉思。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生活与那些人再不会有交集，可是李美芬带来的消息却使她如此彷徨，一颗心只觉无处安放。

　　门被轻叩了两下，雅致尚未来得及出声，周毅已经推门进来，雅致才想起来会议还没有结束，慌忙站起来。

　　周毅抬手示意雅致坐下，“已经散会了”，边说边坐到雅致对面。

　　“哦，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事。其他部门有提到什么问题吗？”雅致努力把精神集中到工作上来。

　　“嗯，有点问题，”周毅轻叹一口气，“刚刚收到消息，西配楼的消防验收没有通过。”

　　“怎么会这样？拿不到消防验收合格证是没有办法开业的，现在整改来得及吗？开业时间是不能改的。”雅致焦急地说。

　　“整改肯定是来不及了，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救急的办法。”周毅一副泰然的表情，缓缓地说道。

　　雅致与周毅共事七年，最佩服周毅的一点就是他面对危机时的镇定。对平时工作中的细节，他对下属要求非常严格，经常让下属有动辄得咎的感觉，可是，当真正的危机到来，他却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永远以最冷静的态度面对危机。

　　在周毅的感染下，雅致也镇定了一些。“要不要先做做消防局那边的工作？我们做之前的几个项目时，老徐跟那边的接触挺多的。”老徐是集团里主管行政物业工作的副总。

　　周毅没有回答雅致的问题，而是问道：“雅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离开会议室时情绪不太对。”

　　被周毅一问，雅致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有些伤痛，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她自己都不敢触碰，真的要追根溯源，再坚强的方雅致也会在这一刻倒下。

　　周毅看着雅致，期待着她的答案。

　　雅致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家里出事了。”

　　周毅虽然与雅致相识多年，却从未听她提过家里的事，只知道她是在C市长大，十四岁时便一个人到加拿大上学。他曾试图问过，雅致却回避这个话题，周毅便也明白那是不能触碰的领域。现如今雅致突然提到家里出事，周毅不是不吃惊的。

　　雅致将李美芬的来访和家族企业的危机略略地说给周毅，最后提到病榻上的父亲希望她能回去主持公司。

　　“你想回去吗？”在雅致说话的时候，周毅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竟显得生冷。

　　“我不知道。”雅致真的不知道，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认真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