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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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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东部的一片住宅区里,坐落着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洋房。房子有些年月了,粉刷的痕迹掩饰不住岁月的沧桑,不知见证过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三十年前,方铸陈秀青夫妇用创业赚来的第一桶金买下了这里。雅致在这座房子里出生,长大,直到十四岁那年,天翻地覆。
有些记忆刻在内心深处,任岁月无情,始终无法消磨。就像这条路,已经十五年未曾踏足,虽然沿途景物早已几经变换,却仍然熟悉得就像昨天刚刚来过。
方铸已经于一个星期前出院回家静养。雅致将车停在门口,隔着铁栅栏大门向里望去,恍惚间看到妈妈牵着年幼的她,顺着台阶拾级而上。
有保姆走过来,隔着大门问道:“小姐,请问你找谁?”
我找谁?雅致在内心冷笑,站在自家门口,被人问道:你找谁?呵呵,谁还会有我这样的境遇。
“我叫方雅致,我找方铸先生。”语气温和有礼,来应门的人没有犯错,对为你提供服务的人应该以礼相待是基本的修养。
年轻的保姆对“方雅致”这个名字没有反映,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家里曾经存在这样一个人。“你稍等一下,我去问问,方先生正在会客。”
一分钟后,李美芬搀扶着颤巍巍的方铸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方铸焦急地吩咐刚才应门的保姆:“快!快开门!”
电动铁门缓缓向两边拉开。雅致穿一件卡其色风衣,衣角在风中飘舞,她笔直地站在门外,目光凌厉,面沉似水。
方铸走到近前,迎着雅致的眼神,细细端详着多年未见的女儿:“雅致,你回来了。”
雅致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方铸。她个子高,又穿了一双七公分高跟鞋,已能与方铸平视。方铸今年刚过六十岁,却已满头华发,再加上大病初愈,更显虚弱。
良久,雅致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开口道:“我有话对你说。”
旁边的中年男人上前对方铸说:“方先生,您今天有事,我们就先谈到这儿吧,有了进展我再和您沟通。”
方铸略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好吧,”然后转向雅致,向她介绍:“这位是崔律师,在帮绍康打官司。”接着向崔律师介绍:“这是我女儿,方雅致,现在帮我管理公司。”
雅致向崔律师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崔律师告辞离去。
“有话进屋说吧。”方铸道。
雅致点头,随方铸进屋,整个过程将走在旁边的李美芬视为空气,没向她看过一眼。
雅致进屋后,环视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十四年的地方,却找不到一丝回忆。屋里的家具全都换过了,以前粉刷的白色墙壁现在贴着色调淡雅的墙纸。她想到一句诗: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母亲用死来表达自己的悲愤和绝望,可是又会对别人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或许她真的不应该到这里来徒惹伤悲。
“是不是公司有事?”方铸关切地问道。
“我想和你单独谈。”雅致语气冰冷。
李美芬满脸通红,努力压住自己的怒气。刚才她与方铸正在和徐律师讨论绍康的案子,保姆进来说有一位叫方雅致的来访,方铸急得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谁都看得出,方铸是如何紧张雅致。这个时候,自己只能忍气吞声。可是,她为了进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辛苦,现在方雅致一出现,就要让她腾地方,她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方铸看向李美芬,见她面色尴尬,却没有回避的意思,于是对雅致说:“去书房谈吧。”
关门坐定,雅致看着方铸说道:“我有一个坏消息,你要有心理准备。”
方铸微微一笑:“时至今日,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雅致于是将闫啸海要入股华拓以及华拓目前的困境仔细告知方铸。方铸听后,凝神思索了片刻,说道:“现今之计,只有以退为进了。”
雅致一惊,没想到方铸的意见竟然与周毅同出一辙。
“你对闫啸海这个人可有了解?他说曾与你有过生意来往。”雅致问。
“大概八九年前,四海公司生产电讯产品,没有自己的进出口渠道,经常通过我们元器件设备厂的渠道走货,那时是明买明卖,并没有过多纠葛。”方铸回忆道:“闫啸海当时还三十岁不到,做生意的手段已经非常老道,兼并了几个厂子,规模很大。后来赶上了金融危机,厂子做不下去,不过因祸得福,没过两年他那几个厂的地皮价格都翻番上涨,他也索性转行做了地产。”
方铸见雅致若有所思,提醒她道:“这个人城府很深,手段狠辣,你若跟他交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任何人都有软肋,不赌一把又怎么知道输赢。”雅致说得平淡而坚定。
雅致认定自己此行的目的是通知大股东方铸,华拓集团将会有新股东加入。工作完成,她起身告辞,方铸送她出门。她脚下生风,不想在这里多留一分钟。方铸病体孱弱,走了两步已跟不上她,只好停步开口道:“雅致,可否听我说两句话?”
雅致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方铸缓缓说道:“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夏墨然从加拿大筹来的那笔钱,是我欠你的,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尽力还你。”
雅致挺直的身体微微颤抖,轻声说道:“你欠我的何止这些。”
方铸惊在原地。雅致自顾向前走去,泪水早已朦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