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香》爱丽丝的兔子洞

3、拒戎

　　我自下山已有两年。这两年我一路向北，沿途行医制药，札记奇门怪症和沿途山水见闻，以期等我行遍山河，能著就一本医学大典和地理志。我从这两年的见闻已经深知，当今的医术都还处在医士口口相授的阶段，缺乏典籍查录，因而区域性强，主要是巫医术士。

　　整个九州大陆，群雄割据，纷争不断。西起秦，魏居腹中，北有燕，南有楚，齐接东海。
　　秦凭借天险独霸西部平川，兵强马壮，国力昌盛。齐临东海，盛产海盐和铁矿，富家天下。魏居中原，江南秀丽，才俊风流。燕在关外，万里草原，牛肥马壮。楚处南部，多林烟雾瘴，蛊毒平步天下。

　　为行医方便，这两年我一直以少年儿郎身姿见人，自名竹石。

　　今日，来到了魏国北方重镇拒戎。远远眺望这座城池，高高的石墙，斑驳厚重，尤可想象这里曾经历多少湮灭与繁华。城中楼阁林立，道路宽阔，街道上各种服色商旅不断，几年的休养生息，这座古老的城池又成为了商旅往来交易之处。

　　拒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多达官富商，外城则为普通百姓和商户。这既满足了贵族们免除贫富混居嘈杂的要求，又有利于这座军事重镇的防戍。

　　我在外城一家普通客栈入住，休息整顿好，便在嘈杂的外城东街把摊行医。我以总角之龄行医，难免遭遇白眼和疑虑。然，当今世道权贵自有官医，贫苦大众则只能依靠巫医和术士，病来就只能听天命。我行医以来，贫苦病患免费赠药，小商贩略收诊金，富贾权贵则是千金难求。渐渐的，扁鹊竹石，亦小有名气。

　　摆摊不过一两个时辰，摊点前便排起了长队。前来医治的多是些老弱妇孺，并无多大病痛，只是苦于无医无药，拖延时长，终是小病大痛，缠绵耗损。两年来，我深感贫苦大众的苦顿，因而在用药方面几经摸索试验，尽量用山野可得野草野药代替名贵药材。

　　一日行医，我已疲惫不堪。回至客栈，点了一两个小菜和馒头，便在靠窗的角落坐下。

　　“听说了吗？今日府衙前可贴了王榜，吾王要征讨北燕啦”邻桌一灰袍青年说到。
　　“真的？苍天不仁啊，这才太平多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打仗了。”旁边一白袍青年哀叹道。

　　一个胡夫满面虬髯的大汉道：“可不是，俺们明要走了，这仗一打生意也就不好做咯，还是早早走的好。”

　　“听说这次可是祁大将军亲领十万大军呢，这是要踏平北燕么？要真能胜利，从此太平下了也罢了，咱们平头百姓哪管得着谁的天下谁的霸业，能够平安度日也就知足了。”那白袍青年感叹道。

　　“又要打仗了么？”我低低地呢喃，顿觉食之无味。起身整理衣袍，便早早的上楼躺下。
　　三日后，我尚在东街摆摊，突然一队府兵鸣锣，呼喝：“清道！清道！大军入城！清道”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嘈嘈嚷嚷。我默默收拾医囊恭退一旁，心中不禁纳罕，从出皇榜道大军入城，短短三日，看来魏王必是筹谋已久啊。

　　大约一炷香后，街道肃清悄无声息，我同大家一起躲在小巷里踮着脚尖，静静的盯着洞开的城门。

　　隐隐的，远方传来整齐又有节奏震动声，越来越响似雷鸣震耳，眼滚滚尘烟席卷而来。我迷蒙着双眼，只见尘烟中一个矫健的黑影坐在一匹高大油光水亮的黑马上，一伏一起，身后黑压压一片，似夹杂着摧枯拉朽之势。大队呼啸而去，待到近也就那一瞥，才看清，一马当先之人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方正的脸，黑如墨玉的眼睛，冷厉的闪着寒光。

　　“看见否？那一马当先之人就是我们魏国的镇国将军，好生威武啊。”“是啊，咱魏国儿郎就是威武，你看那一个个英挺的都似宝剑啊”“就是，就是，这次必定大胜北燕。”身旁一片七嘴八舌的兴奋的议论声，似乎都忘了连日来因为战争带来的压抑和恐慌。“可是好生奇怪，为什么队伍中竟有一辆墨黑的马车呢？大军出行，是谁啊？”人群有纷纷议论开来。

　　我心中默默思索，如此隐秘必定是某位大人物，只是都有镇国大将军坐镇了，又有谁需要隐而不露呢？

　　接下来的两日，大军驻扎在城外十里，主帅入城布置防戍和调配物资，整个据戎城都处在戒严阶段。东街也只有寥寥数人行走。我默默的收拾的医囊，心里默叹：看来据戎已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突然，一个小童奔来，大声呼叫：“先生，先生，求先生救命。”

　　我惊疑不定，只好出声宽慰：“莫急，你徐徐道来，但能相救必不推辞。”

　　那小童，哭的一抽一抽，断断续续道：“先生，我家住城外三里安阳村。这两日村中有数人呕吐晕厥，今日我爷爷也突然晕倒了。呜呜呜~~~村里阿叔们都入不了城，阿叔说先生是扁鹊下凡，让我千万来请扁鹊。”

　　我一听，大惊。连忙同小童奔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