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风也潇潇，雨也潇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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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风也潇潇，雨也潇潇
“叮铛——”
“叮铛——”
风一更，雨一更。便是清晨也刮起了大风，借着，又是一场微雨。杏园的连廊檐角上的风铃被风吹起，突兀的铃声在寂静的园子里响起，显得有许些萧瑟的秋意。
这里是杏园，长安城里的皇家园林。
一槿不紧不慢地走在连廊上，耳边是急促的风铃声，她可以感觉到秋日里的寒意，北风带着许些潮意灌进她的袖子里，虽然也是添了一件内衫，却还是有点冷了。可是她依旧保持着最规矩的姿态，就算是周围一人也没有。
进了屋中后，又是另一番天地。
一槿曲了身子行礼道：“殿下。”
书案前的男人微微颔首。这个男人披散着长发，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然而他的面孔是精致的，只凭着薄唇与英挺的鼻梁便可以想像那该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书案前的人不会有太多的讲究，他只在中衣外披了一件深色长袍，便在手上捧了一杯热茶。
“公主昨日已归杏园，不过神色颇为黯然。”一槿垂着头，往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窗外的一点红叶。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一抹深红便映入了眼帘，就像他几日前毁坏的那幅画上的残渲。
一槿这时候退出了房间，这里又恢复了没有人气般的寂静。
***
早晨，青葭顶着北风来到了太学。此时太学生来的并不是很多，长长的一道连廊上，不见半点人影，不闻半点人语。
青葭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加快了步伐走向了教舍。
“叮铛——”一声轻响从教舍里传来，似乎是铃铛发出的声音。她抬抬头，隔着木帘隐约看到了一个芊细的人影在搬着什么东西，这铃铛的声音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青葭眯了眯眼，瞬间明白了她在干什么。
“安平公主。”青葭撩开竹帘，直直地叫住了娇俏的少女。
安平的身形一顿，缓缓地将手中的竹简放在低矮地书案上，又直起了腰来，却没有转身。
青葭无声地行了一个礼，在安平旁边的席上坐下——安平就站在她身边。
“怀玉郡君来了呀。”安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诺。”青葭颔首道，“公主怎就换了席位？”
安平也坐下了，安稳的跪坐在书案前，目光只盯着那卷未打开的竹简：“郡君近年来可安好？”
青葭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安平，这个往日里高傲的公主这时候却低着眼眸。
——她看到了数年前哪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穿过潮水般人群的女孩，还有那缕不可轻易察觉的怯弱。
青葭苦笑了一声：“哈！过得挺好的。”可是这时候的司铭已经长大了啊，是安平公主了，“公主今日是心情不好吗？怎不见的您笑？”
安平没有答话，只是打开了那卷竹简，说道：“这是《霞士游录》①最后一卷。”
青葭心中一动。
“听闻你一直在找这卷书，我便找了来……算是，对当年的赔礼……”她的自称变了。
“不用。”青葭突然打断了安平的话，双眸对上她，风平浪静的眼中确是难见的烦躁，“司铭。”她喊了她的名字，就像数年前的那样。
安平一愣。
青葭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司铭，你是安平公主了，你有圣人的宠爱，有着可以傍身的亲哥哥，和以前不一样了……继续下去，继续当你的安平公主。”她闭上了双眼，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后，她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这个局又要发生改变了。这是她自己更换的棋子，她这个博弈者亲自换下的……安平公主。
青葭可以想象要是那个人知道了一定会说她是妇人之仁了。
“还是心软了啊……”青葭无声地感叹了一句。
教舍里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了，却没有想像中的喧嚷，每个人都小声地谈论着，青葭注意到了不断扫向她的目光以及他们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迷惑。
青葭却顾自从书袋里拿出了几本书，开始习书。
***
“郡君，有私帖。”熙宛递上一张白帖，“是卢国公府的。”
“嗯？”青葭颇为讶异的看向熙宛，“卢国公府？”
“诺，署名是端阳长公主。”
卢国公府里的端阳长公主，熙宛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她是几年前了，但她知道，端阳长公主是个漂亮的女人，就算她已经不再年轻。
青葭接过白帖，上下翻了一番，便又放回熙宛手中，慢慢的说道：“给卢国公府送去拜帖罢。”她说得很慢，并不像她平时的语速，在熙宛听起来，显得有些呆愣了。
熙宛抬头看了青葭一眼，退出了房间。
青葭在刚展开的宣纸上落下细毫，一朵墨花渲染开来，她又在上面勾勒几笔——的的确确是一朵墨梅。
她又写下了几个蝇头小字讲墨迹吹干，折了两折，放在了窗沿边。她以为，熙宛是一个足够聪明的女子。
“就照我吩咐的去做。”青葭像是在自言自语，“再派一个女孩过来，后来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什么差错……”
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过，萧萧枯叶最终被拂落，青葭看向床沿的一处，竟是空无一物。她又从旁边抽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素宣，放在了书案上。
“郡君，拜帖已送去。”这时候，熙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青葭从席上起身：“备车。”
车辕压过路边凋零的枯叶，青葭撩开车帘。
车窗外是渐行渐疏的人流，因为寒冷的秋风——从西北荒漠刮来的寒风是一道禁咒，将长安城变得不同于往日繁华的冷清。
然而，当青葭的目光触到前方的一处时，街道上似乎全然安静下来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青葭突然记起了她在宫中醉酒的那个夜晚。
马车匆匆驶过，而那人却突然转过了头，露出了一张清俊的脸，只是这匆匆一眼，温润如玉的笑意却映在青葭的眼中。
她抖着手将车帘放下，右手盖住了双眼。她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是苍白的，数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对未知的恐惧。
“熙宛，这条街，是哪儿？”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却依旧避免不了有一丝颤音。
熙宛垂着头，额发遮住了她的面庞：“刚过平康坊。”
青葭睁开眼，看着自己芊细的手指，又缓缓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自己保持了这个动作有多久，马车停下的时候，青葭面色也恢复如常。
卢国公府青葭曾经来过，那时候却是在春天，百花齐放的时节，将卢国公府的后院装点得像江南水乡；青葭还记得，刚过三十寿辰的端阳长公主在高高的发髻上戴了一朵水红的牡丹，衬着那身繁琐的宫装，硬是将别人看起来俗不可耐的颜色显得华贵了。端阳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她的芳华依旧未逝。
而数年过后，再次见到端阳长公主的时候，青葭看到她躺在榻上，穿着朴素，面容虽然依旧美艳，却是一副疲惫的神态。
“青娘来了啊。”端阳看到青葭的那一瞬间，黯淡的眸中似乎有了光彩，她从榻上起身，“几年不见，青娘从小丫头出落成了美人了呢！”
青葭笑着曲身行了一礼：“长公主。”走近了端阳。
“快过来坐，”端阳招了招手，她看着青葭坐在一旁的席子上，继续说着话，“那时候本宫见到你的时候，才这么大……”她比了比到窗口的位置。
“那时候您在太后娘娘哪儿吃茶。”青葭也应着端阳的话。
“寒暄”一词博大精深。老实说，青葭在前世里是个孤僻的性子，而自小长在宫中，别的没有学精，倒是说话的技巧突飞猛进，尤其是与女人说话。
青葭陪着端阳说了半饷过去的旧事，最后端阳终于说出了点事实。
端阳拍着青葭的手被，意味悠长地说道：“刚从宫里搬出来，你怕也是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玩伴，近日里本宫正巧有个秋会，借了圣上的缀锦苑，若是得了闲，便来看一看也好……”
“难为长公主记挂着。”青葭说，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端阳脸上的笑容大了，她指着窗外道：“陪本宫出去走走罢。”
已是深秋了，后院里的景色有些萧索，端阳驱散了下人，带着青葭走上了连廊。
青葭一直沉默着听端阳说着话。她明白，人一老，话就多了起来。
“太后她也不喜欢热闹了，搬到别处去住了……”端阳颇为感慨，“长乐宫里本宫也很久没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忘记……”
青葭面色不变，而缩在袖中的手却攥紧了衣料。
“当年，她也是个要强的女子，很美，美得不可方物，”端阳牵着青葭的手停下了脚步，望向廊外的池塘，“我们都比不上她。我们满心欢喜待嫁的时候，你知道她在干什么吗？”
青葭抬头，对上了端阳神采奕奕的眼睛。
“她在研究前朝的史书，那时候，也只有本宫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端阳说着话，青葭看到她一脸的向往。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9.风也潇潇，雨也潇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