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梦落繁花尽》怪物二呆

8、（七）

　　（七）舌尖
　　天元公寓
　　回到天元的公寓，天色渐亮，一夜的折腾让赵梓彗筋疲力尽，她找到卧室便倒头睡了过去，谁知这一觉竟然睡到第二天的傍晚。刚醒过来便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想一想，确实，她已经太久没有吃东西了。想来是生命的本能将她从睡梦中叫醒的。她也是太久没睡个好觉了，刚才醒来的时候倒是觉得神清气爽，就像电池被满满地充好电一样。
　　起身想去厨房找点吃的，房中的电话声响起，她不予理会，径直走到厨房，发现冰箱中空空如也，连基本的牛奶都没有，她打算去采购一些东西。
　　电话不依不饶地一直响个不停，赵梓彗终于还是接起，是李朝阳打来的。这个该死的，打小报告的林湛佑！
　　“喂，赵梓彗吗？”
　　“还能有谁？”
　　“湛佑说他遇到危险，你救了他的命。”
　　“碰巧赶上了。”
　　“好事儿，好事儿。我老妹儿重振威武，又开始救人于水火之中了。哈哈哈，我看你离回家不远了。”
　　“别废话，有事么？”
　　“有事儿。老妹儿，你什么时候回家啊？老爷子见我把你悄悄弄走，拿我出气呢。但凡我泡个妞，老爷子就来搅和，还成天介在家让爸妈收拾我，我难受啊。”
　　“你那都是自找的，别来烦我。”
　　“你这个没良心的妮子，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得罪老爷子吗？你要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就麻利儿地回来。再说了，大哥也恼了，问我你的去向，也说要整治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不都是为了你吗。”
　　“你就不能替我报个平安么？”
　　“那也得他们信呀。我不管了，要么你麻利儿地回来，要么你自己个儿跟大哥说，老爷子听大哥的。”
　　“好吧，我一会儿给大哥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打算去买点吃的东西。一开门，发现自己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林湛佑门口却什么人也没有。她敲开林湛佑的门。
　　“我要去买点吃的，你有现金么？”
　　他转身走进房间，出来时手上拿着几张钱。“要多少？”
　　“一张就够了。”
　　他递给她两张一百的，“帮我也带一些，谢谢。别买太多东西，不要引起注意。”
　　“你让他们别跟着，就不会有人注意。”她指指旁边的保镖。
　　他默许了。

　　赵梓彗找到一处公用电话，稍微鼓足了勇气才拨通大哥的号码。李朝毅一直是她很敬重的人，因为他比她大十岁，所以在她面前他一直显得很威严。在她的记忆中，大哥一直很少笑，他总给人一种超出他年龄的沉稳感。直到现在，坐到如今的位子，可能是因为他见证了太多的从浮华瞬间变牢狱的人生，他更是变得沉默寡言。六个月前，当她刚从昏迷中醒来时，是大哥陪在她身边默默地守候着，在她醒来后才通知爸妈。虽然他万分欣喜，却也只是摸着她的头说了句：“一切都会过去，好好养伤，快速恢复。”虽然他们之间很少交流，但她也能感受到大哥对她的关爱。
　　“大哥。”
　　“你在深圳？”
　　“你知道了？”
　　“刚知道不久。有人在调查你，消息刚刚递给我。”
　　“哦，应该没事的。”
　　“嗯。你照顾好自己，好好散散心，玩够了就回来。”
　　“知道了。爷爷他……”
　　“放心，我已经开始做爷爷的工作了。”
　　“大哥。”
　　“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李朝毅叹了口气，“别这么说，伤痛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你需要时间将自己恢复好，别着急，慢慢儿来。”
　　她的眼泪顿时汹涌而出。
　　“别哭。我想我的那个活蹦乱跳，上房揭瓦的妹妹，修整好自己就回来。”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抓着话筒嚎啕大哭起来。电话那边的李朝毅静静地听着她的哭声，默默地两次挥退心急火燎进来提醒他去开会的秘书。李朝毅并没有做毫无用处的安慰，他知道她是压抑得太久了。

　　天元
　　林湛佑一开门看到一对红肿的双眼。她哭过，为什么？
　　她递给他一袋食物，他打开一看，除了牛奶就是水果，这个怎么吃啊。
　　赵梓彗回到自己房间，刚才的一通发泄确实让她的内心轻松了不少。她喝掉一杯牛奶又拿出一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打探这套居室。走到露台，她惊喜的发现露台的景致非常美丽，俯瞰一切众小。露台的四周种着各色的小花，更让她吃惊的是一角竟然有一口古色古香的大瓷缸，内里居然种着一丛竹子。她最喜欢竹子。这丛竹子让她想起十年前住在青城后山的日子。师傅的院子里便是种着许多的竹子。清风微拂时，竹尖点点，好不曼妙；狂风大作时，绿浪翻滚，似聚有无限的能量。曾经在师傅那里练拳的时候，经常不得要领，被师傅骂。直到有一天，在观竹之时突然顿悟，从此学艺精进。
　　这丛竹子生长得十分鲜活，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她突然觉得心头痒痒便喃喃开口念道：“移得萧骚从远寺，洗来疏净见前锋。”
　　一丝宁静从心中升起，又带着一种愉悦——久违的感觉——淡淡的，好似稍有微风就能将它吹走，微笑浮上她的面颊。她返回卧室换了一身黑绸缎的居家服。露台上恰好迎来一阵清风，她只觉自己的衣袂翻飞，周围的一切虚化了，内心中清清静静的，将她浸润其中，就像一束光，透进心灵，将长久困着她的执着和纠缠暂时驱走。
　　一股能量涌动在赵梓彗的体内，她任自己随着这股能量舞动起来。这套师傅秘传的太极拳，她已经太久没打了，内心被各色俗务占据着，找不到一颗空灵的心，便无从开始。而现在，一个起式阴阳分，她已觉得神形合一，彻底融入到祥和沉静、浩然深邃的天地之间
　　一套拳练完之后，她又练习了几个吐纳呼吸，感觉自己周身通泰，竟不自知地哼起歌来。

　　林湛佑站在隔壁露台上的一颗罗汉松后面，一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这个神奇的女子。他本只是出来抽支烟，却不想能遇到如此的美景。他见她全身起落如阵阵潮水，身形翻飞如风中竹林，柔中带刚。这一套拳，她直打得轻顺似水而又刚柔沉稳。随着她的肢体韵律，他竟渐渐产生了幻觉，似有一段旋律，随着她的拳势起承转合，流动到他的耳中，好不享受。
　　她是怎样一个女子，竟如此的神奇而又神秘。
　　为何她对自己又有如此的敌意？
　　他点燃一支烟，露台上凉风习习。林湛佑感觉有些饿了，他回房，打电话给芙蓉舫，让他们送几样新鲜的食材和佐料到楼下大厅。
　　赵梓彗回到房间后仍然觉得一股能量在体内涌动，她灵机一动，要是能让外面两个人陪她练练手就好了。于是她到门外与那两人搭讪起来。
　　等林湛佑来到她门前时已不见两个保镖。待赵梓彗为他开门，他便看见两个保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边，客厅的东西已经被他们挪动过，留出中间一大片空间。林湛佑怒不可遏地盯着两个保镖，他们两人连声道歉，迅速站到门外了。赵梓彗虽内心不爽，却也不想为难那两人。她将林湛佑拦在门外，问道：
　　“有事儿？”
　　“想麻烦你到楼下大厅取些东西上来，我不便露面。”
　　“什么东西？”
　　“我叫了些吃的东西。”
　　“刚才不是帮你买了么？”
　　“那些都不是用来填饱肚子的。”

　　赵梓彗来到楼下大厅，吃惊的发现林湛佑所说的“吃的东西”，竟然是活的。一个塑料箱子里，一条活鱼被放在一个透明的装满水的袋子里，旁边放满了各式精美的佐料和蔬菜，外加一小袋米。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他这是要亲自下厨么？可别是要让她帮忙做饭吧？真矫情，让酒楼做好了送来不好么？
　　来到他门口正要按门铃，两个保镖指了指她的房间，示意他还在她家。
　　“东西给你放门口了。”
　　林湛佑走出去把食材搬进来。“我那边厨房没炊具，暂且借你的地方用用。”
　　赵梓彗耸耸肩，“随便你吧。”她转身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却经不住被他做饭的声音吸引，不停地回头偷瞄。林湛佑将自己的颈椎矫正器取下来，缓缓地左右动了动脖子，看来并无大碍。他将各类食材一一摆放在案几上，短暂的思索之后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各项细节。赵梓彗对于烹饪真的是一窍不通，见他麻利地在炉灶和食材间忙碌着，心中不免称叹。
　　半小时之后，屋子里弥漫的浓浓的花椒和辣椒的香气加上香甜的米饭的味道，让赵梓彗直咽口水。
　　林湛佑将一大盆水煮鱼端上桌，对赵梓彗说道：
　　“今天太匆忙，只做得一个菜，食材很新鲜，赵小姐，你也很久没吃饭了吧，介不介意过来帮帮忙？”
　　“帮忙？”
　　“是啊，饭和鱼都煮得多了些，不要浪费，你来帮忙把它们都消灭掉，行吗？”
　　赵梓彗没有答话，慢慢挪到饭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鱼。鱼肉滑嫩爽口，除去花椒和辣椒的味道她能辨别出来以外，鱼肉中还带着一些她说不明白的香气，总之，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味蕾瞬间被激活，大概在近一年的时间中，她几乎都忘了世界上还有美食这种东西。以前生活中的种种鲜活的气息随着一盆水煮鱼扑面而来。
　　林湛佑默默地吃着饭，因为又戴上了颈椎矫正器所以吃得不太顺畅，他索性放下碗筷默默地看着她。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都没有防备他的目光。当她抬头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时，她突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林湛佑开口道：“看来，你很喜欢吃水煮鱼。”
　　“麻烦你不要打扰我，成么？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水煮鱼。”
　　他咧嘴一笑，“行，既然如此抬举我，那么，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明天继续。”说罢，他起身离开。
　　第二天，照例是赵梓彗将食材搬上来，林湛佑大显身手。一个沙姜炒鸡，一个藜蒿炒腊肉，再加上一碗清淡的手擀面。虽然她几经克制，却仍然忍不住吃得欢天喜地。他看在眼里，有些开心。
　　“这两个菜是我小时候的最爱。”
　　“是么，我从来没吃过这个什么沙姜和藜蒿，不过味道确实非常不错。”
　　“嗯，算你识货。这几样食材都是我湘西农场里运过来的，直供我在深圳和广州的几家酒店的，非常新鲜。”
　　“想不到你还有农场。”
　　“是吗？下次朝阳来我请你们俩去我农场小住。”
　　第三天，一桌海鲜大餐。
　　“你该不会还有海鲜养殖场吧？”
　　“嗯？没有，只有几个打捞队，养殖的不够美味。”
　　赵梓彗翻翻白眼，看着一大桌子的美食自顾自地说道：
　　“这样好的美食，有酒就完美了。”
　　林湛佑微微一笑，起身将厨房的一个柜门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恒温酒箱。他从中选了一瓶白葡萄酒为她倒上。
　　赵梓彗诧异，端起酒杯抿了口酒，禁不住感叹了一句：
　　“竟然在此处偷得几日如此的闲情。”
　　林湛佑心中暗自震动，昨日在电话中，他与宋守诚也说了同样的话。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林湛佑在其间不断地演练各式厨艺，赵梓彗得了美食的滋养，面色上也浮现出了生气。她闲来无事就会在露台将各路拳法一一温故，而林湛佑也乐得躲在那颗罗汉松后面偷偷欣赏，他觉得自己的双眼和心神得到了无法比拟的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