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Still in the snow？》夏娮

6、第六片雪花（艾斯番外）

　　艾斯在少年时期最讨厌三种人——一是爱哭鬼。二是胆小鬼。三是贵族。

　　很不幸地，在某个冬日被艾斯捡回来的女孩黛布拉在他眼里三项全部占满。

　　***

　　艾斯一开始就在心底里将女孩划进了“贵族大小姐”的范畴里。

　　所以他一点也不奇怪她各种异于普通孩子的表现——

　　黛布拉只要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头光泽亮丽的头发，就可以轻易博取他人的好感。她只要站在那里，根本不需要主动示好，就有人自动围上来搭话。

　　黛布拉的礼貌是活在科尔波山的山贼们都没有见过的。女孩的年纪大概和路飞差不多，但是却坚持着叫年长她的自己为“波特卡斯先生”，叫山贼们为“山贼先生”。大概贵族的礼仪都是铁打的，无法更改地溶在了骨血里。

　　这种尊重和礼貌，很容易将从未受到过别人尊敬的人收服。

　　这几天别说是第一眼看到就掩不住对女孩的喜欢的达旦，那些山贼也常常向黛布拉献殷勤。那天他背着昏睡的路飞带着与熊搏斗的伤，和黛布拉一起回到山贼家里。明明三个人身上都是湿淋淋的，那些山贼居然只堆着笑给女孩送毛巾，晚饭的时候还抢着将刚煮好的肉汤第一个端给她。那一个个平时一脸凶相的山贼居然就这样坐在女孩身边好说歹说——想帮她留下来。

　　喂喂，那些真的是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山贼大叔吗？！！

　　所以那日黛布拉认真而渴求地说“让她留下来”的时候，艾斯觉得自己听到了最荒唐的笑话。他想黛布拉是被最初山贼们的好感给蒙蔽了。也是呢，作为贵族人家的孩子，见惯了讨好和奉承，怎么会知道“喜欢”“示好”只是最开始的新鲜感所导致的情感，又怎么可能忍受地了穿着最简单的衣服，住着最平凡的屋子的生活呢。

　　女孩大概还没有意识到山贼的生活和山野里的危险，还有她自己和他人随时可能消磨殆尽的新鲜感。

　　他掩下所有情绪，讽刺地想，这就是贵族。

　　***

　　艾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讨厌贵族。大概是因为萨博的挣扎和无奈，或是因为那场差点让他和路飞丧生的大火，亦或是因为时不时到哥亚王国来的天龙人。

　　哥亚王国的的道路上极其干净，仿佛被雨水洗过后刚刚干透似的，有一种温润的清爽。艾斯走在中心街上，手里揣着刚刚帮忙搬运而赚得的贝利。他目光向街上一扫，意料之外地发现了许多站在道路两旁的海军。他们满脸不耐烦地将道路上的人们往两边赶。

　　道路两边很快就站满了人，那些摊贩也收了摊好奇地挤到人群中观望。中间空出来的道路显得空旷而突兀。像是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是……是天龙人大人啊！”

　　这句话像是沸水一样泼进人群中，多数人立刻向前拥挤着想看一看天龙人的模样。

　　那些海军们突然面露怒色：“你们也太放肆了。大人过来了，你们还不赶快跪下，想被枪毙吗！”

　　远远地，一个带着氧气罩的人慢慢靠近。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依旧可以感觉到那压倒性的排场和那藐视的视线。人们立刻跪到在地上，但无法克制地整个人激动地颤动。艾斯混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个平民露出虔诚而卑微的姿态，眸中是渴望而崇拜的光芒。

　　“喂，你怎么还站着，活得不耐烦了吗！”一个海军冲着少年大吼着。

　　艾斯抬起眼，少年的眼睛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惆怅，像是漫长雨季里青黛的山峰上缭绕不去的雨雾。这气氛太让他觉得压抑，艾斯转过身，突然飞奔起来，仿佛要用尽所有力气来逃离这个地方。

　　这个王国被绿叶和鲜花点缀着，连空气也如道路一样干净清新，街边的房子不断建大，建得更加繁华，隔着一个个小镇的距离，王室、贵族、平民在不经意间划清了距离。这里，最显眼的永远是那些活在金灿灿房屋里，坐拥高权的人，最高的建筑也是那富丽堂皇的王宫。属于平民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房子，永远被埋没在王国的边缘处。

　　平民亦是如此，更何况……鬼之子呢。

　　大概走到哪里，都是被人们厌恶的对象吧。

　　艾斯突然慢下脚步，大口大口喘气，心肺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气体，如针扎般的疼痛溢满整个胸腔。

　　***

　　但艾斯有些苦恼地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直认为达旦和他想得一样，让女孩和他对决无非是想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她不适合留下来。其实胜负根本无需猜测。

　　黛布拉的攻击果然和他想得一样生疏而青涩，艾斯不想让她受伤也不想让她输得太难看，所以艾斯甚至连匕首也不用就轻松化解了她的攻势。

　　悬殊的实力差，艾斯不相信女孩感觉不出来。可是她并不像他预料地那样直接放弃。而是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攻击——花招，计谋，骗术，她一样一样地用，有一次准确地划伤了少年的手臂。艾斯有点头痛地开始攻击，于是一击将女孩猛摔到地上。

　　可是她还是不放弃地再次爬起来，竟然还让他不要放水。近乎固执的坚持。

　　少年只能主主动攻击，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黛布拉竟然躲开了。她细柔的腰肢可以弯曲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反应地也是又快又准。如果说第一次躲开可以凭借运气的话，第二次的后翻就显得令人深思。

　　一个贵族家的小姐，如果要保证安全的话，可以雇佣护卫，何必让她学习一些多余的躲避技巧。而看她熟练的动作，分明是时常训练的。可是她的躲避动作也不似武斗招式，反而轻柔地像是……在表演一样。

　　越来越多的不可思议展露在黛布拉身上——

　　她愿意和贫民孩子相交，看到他们凑过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藐视和厌恶。

　　她在棕熊靠近的时候用那娇小的身子护在路飞身前。在获救后，她在他面前一个劲地道歉，原来粉白的脸煞白煞白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平常自信而柔和的眸子却盛满了惊恐和害怕。

　　她还能自如地和山贼们共同饮酒，爽快地如同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艾斯神色一点点复杂起来。当黛布拉醉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她告诉他不是贵族。她告诉他“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她说“喜欢”。这份坦然这样轻易地送来，甚至真挚到艾斯有些怀疑黛布拉是怀着目的靠近他们的。

　　可是她睡得那么毫无防备，可是她哭得那样无助而难过。

　　艾斯在一瞬间心软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女孩的睡姿和眼泪让她看起来更真实。

　　少年有些累地躺下来，一遍遍回想着女孩那句“很喜欢啊”，那双一轮新月一样的眼眸好像还在眼前，那让他心底微痒的气息好像还在耳畔。

　　瞬时心跳如鼓。

　　艾斯侧过身，眼底是淡淡的悲伤——

　　好人，还有……喜欢。

　　她还小，她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