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x玦妃

6、祸起

　　“你也不知有没有？我竟不知这事上有空穴来风之事。”我更用力踩他的脸，元义嚎叫道：“韩苍斐杀了霁红那么多恩客，却没动霁红一根手指头，他都被我们魅主大人打成重伤了还带着霁红一起逃命，要说他们俩没什么谁会相信？

　　“重伤？”我皱眉道，“你说清楚！”

　　“哼，韩苍斐杀了我们魅门那么多弟兄，魅主大人岂会善罢甘休！韩苍斐本该死在魅主大人刀下的，算那龟孙命大，挨了魅主大人三刀，竟还是拖着重伤逃出城去了。不过魅主大人已经派我魅门高手追杀他和霁红，还有青花会的徒众，也要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管教他们青花会死无葬……”

　　“嚓——”我一刀插了下去，元义的鲜血直溅到月亮上去。我连夜往秀成居赶，韩苍斐啊韩苍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学小孩子意气用事，杀什么人不好，偏偏得罪魅门的人！你是真不想要这条命了？连你一手创立起来的青花会都不要了？

　　秀成居烟雾弥漫。好段五，早叫他不要晚上放火他偏不听，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我施法打开结界，发现丫鬟正站在院子中央，一边狂咳一边沙哑得喊着我的名字。

　　我挥动广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驱散了浓烟，踢开书房门，发现影青果然还坐在书案前，一面咳嗽一面临字帖。我上前夺了他的笔便骂：“你就不会用法术驱散烟雾么？你自虐给谁看呢？”

　　“咳咳咳。”影青抬头倔强得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知道沈侵霜是用这种方法折磨我，逼我回到她身边。我就是要让她看看，我影青不管吃多少苦头，都不会向她低头！头可断，血可流，节操不能丢！”

　　“我呸！”我真有一巴掌把影青扇成碎瓷片的冲动，“你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可是实际上呢？你还记得你是青花会的人么？你心里还有你师父韩苍斐么？他正在危难关头生死未卜——你知道么？

　　“什么？主人他——他怎么了？”

　　我拉了影青御空出城，一路上把元义所说一一告诉了他。影青听罢，先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接着摇头捶胸道：“唉……这、这不可能！不可能……霁红是师父最满意的注灵作品，她是受命来翡夜城筹办分舵的……她怎么可能干这种事，靠出卖自己来换得凝光七星！”

　　我笑影青少见多怪，我问道：“霁红长得很漂亮吧？”

　　“是很漂亮……主人曾赞她是‘天下穿红衣第二好看之人’。”影青感慨道。

　　什么第二好看之人，这夸法不是成心给人家添堵么？这女人的美貌是遮风挡雨的伞，也是掏心挖肺的刀，靠着美貌踩着男人得些财力权位，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只是霁红这么做不光掉了她自己的价，还丢光了青花会的脸；光是丢脸也算了，偏惹怒了韩苍斐挑起两派恶斗，韩苍斐和青花会可算是被她害苦了。

　　说话间我与影青到了翡夜城门口。子时已过，城门早就关了。加固在城门上的结界只有魑魅魍魉四主的手令才可以打开。凭我的实力，要用武力破开结界也是能的，只是动静太大，到时引来满城追兵，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怎么才能出去呢？我抱肩盯着城门开始思索，影青也是急得打转转，光是打转转半个主意都没有，真是没用的家伙。

　　或许……也不是完全的没用。

　　我伸手拦住影青，平静得说道：“我有办法出城。”

　　“真的？”影青欣喜若狂，继而压低声音，仿佛怕守城的卫兵听见，“浮雅可有妙计？”

　　“办法是有的，只不过需要你做一点小小牺牲。”我手指轻勾示意他走近。影青急道：“什么牺牲都可以！为了主人，我死都甘愿！”

　　“啪啪。”我一道魅咒点入影青的哑穴。影青愕然，他发现他无法说话，手脚也像被人牵了线似的不听使唤。他的眼神仿佛在问我，浮雅，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是为了韩苍斐做什么都可以吗？”我牵了影青的袖子往回走，“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我拉着影青，踏着月色，一路走到了魑主所居的内宫中。影青的脸便是通行的令牌，七道宫门渐次打开，畅通无阻，我的步伐亦没有丝毫犹豫。想起从前在通天塔做杀手时，妖主大人对我下达的命令很简单，她从不告诉我我要杀的人是何身份，叫什么，她只给我一张那人的肖像，命我按图索骥。所以我往往在杀人后，某某大人物惨死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我方明白过来——原来我杀的是那个谁。

　　我不得不佩服妖主大人的用心。虽然十几年来我对她并非多么忠心耿耿，但某些地方我还是很佩服她的。如果我知道她要我杀的人中，有她培养多年的多面细作，有她同甘共苦的妖族长老，有劫富济贫的江湖游侠，我一定会想，妖主大人到底是何等心肠，怎地自己的人要杀，恩人要杀，不碍她事的好人她也要杀？

　　有了怀疑，我下手便会迟疑，我想要不要杀便会多于如何去杀。凶器一迟疑便会生锈，所以妖主大人从一开始便斩断了可能令我迟疑的源头。听命于妖主大人时我便知道，不要去想为什么，去做就好。杀手需要的是简单直接，最不需要的就是理由。

　　而现在的我，李浮雅，听命于自己。我只要坚信自己是对的，去做就好，其他纷扰，多想无益。

　　我带着影青站在魑主沈侵霜的内殿中。沈侵霜的模样与我想象中大不相同。她的眉眼体态不太像女人，气质更不像女人。她一对长眉黑挺如刀，平薄的身体裹在及地黑袍中。我按魑族的规矩向她行了个标准礼：“蛇族李氏浮雅参见沈大人。”

　　我眼神示意影青行李。可影青用他自身的意志对抗我的魅咒，坚持侧身对着沈侵霜，他仿佛不知道自己侧脸更为俊美，我已经看到沈在咽口水了。

　　“哦，李浮雅。”沈侵霜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态度，“这么晚了，你找本座有何事？”

　　“浮雅倾慕沈大人，愿尽一己之力，为沈大人分忧。”

　　“哦？我沈侵霜竟能得素曜座下第一杀手青睐，真是荣幸。”沈嘴上说荣幸，那笑容却还是不阴不阳的，“你妹妹还在天击虹么？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沈侵霜果然耳聪目明，她那眼神仿佛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胆敢胡诌，无异找死。

　　“请沈大人不要再提此事。李轻娴出卖妖界，其罪百身莫赎。我李浮雅没有这样的妹妹，我李氏蛇族也没有这样的后人。”我冷然道。

　　沈侵霜发出一声冷笑。但我知道这种笑并非嘲讽，而是欣赏。因为她欣赏与她一样冷酷无情之人。沈又道：“别人用过的刀不趁本座之手，你回去吧。”

　　“浮雅自问在通天塔也是拔尖的，可沈大人身边不乏精兵良将，浮雅难免相形见绌。”我接着说道，“但浮雅铁了心要追随大人，对大人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哈哈哈……”我此言一出，沈侵霜哈哈大笑起来，我马屁拍成这样，她又爱听又好笑，“你且说说，你对本座的忠心在哪里？”

　　“在这里。”我扳正了影青的身子，迫他面对着沈侵霜。自我俩进殿开始，沈的眼光便装作无意落到影青身上，现在终于堂而皇之直勾勾盯着他，仿佛生吞活剥。沈的目光有些乱了，远不如刚才坚定：“这个小东西……你对他施了魅咒？”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本座早听说你魅术天下第一，不必谦虚。”沈转眸看我，眼神已没了之前若隐若现的杀气，“你何不干脆蛊惑他的心，让他乖乖从了本座？”

　　我笑道：“要如何收服一个男人的心，沈大人比浮雅更懂，何须浮雅班门弄斧？再说青花会得罪了魅门，若非沈大人对影青青眼有加，魅主忌惮大人，影青何以活到今日？影青感激大人再生之恩还来不及，怎敢不对大人尽忠呢？”

　　“哈哈哈。”沈侵霜又笑，“本座还道李浮雅只不过是空有美貌又略会些媚惑人心的幻术罢了，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明澈，嘴上功夫更是了得，能把没的说成有的，死的说成活的，你进殿不过一刻时间，竟叫本座笑了三次——本座该不会也中了你的魅术吧？”

　　我无奈，沈侵霜这么夸我可真是抬举我了，还不是因为影青在这里，她听什么都是好听的。我笑道：“大人谬赞。”

　　“好吧，你这大礼甚合本座心意，本座便收下了。你李浮雅从此便是我魑族之人！”沈侵霜双臂一振，两只广袖如黑云徐徐落在金色的宝座上。我肃然谢恩，沈侵霜却又抬眼说道：“你别忙着谢恩。除了这个，你可有别事有求于本座？”

　　我抬起头迎上沈侵霜一对剑眉。沈身子微微向前倾，将纤瘦的手臂搭在膝盖上，露出了她手指上微笑骷髅头的戒指：

　　“你深夜求见本座，可是为了要出城？”

　　我心底再次泛上一阵寒意。沈的眼神仿佛在对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胆敢胡诌，无异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