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于林》莲叁

19、第十九章

　　“你慢慢适应吧，可别等人没了才想起来要孝顺，那时候可就为时晚矣。”刘东丢下这句话就拉着小飞走了。
　　顾磊失笑，大咧咧的刘东竟然都领悟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高深的哲理了，他却只能在原地踟蹰。
　　“你没事吧。”顾磊转头就看见了眼神里满是关切的秦林。
　　顾磊稍稍理了理秦林有些微汗湿的头发，回到，“没事，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林趴在车窗上已经挂在半空的的弯月，喃喃的说道：“快中秋了吧。”
　　顾磊笑了笑，“你很想过中秋？”
　　“不想。”秦林抿了抿嘴唇，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真不想？”顾磊看着他口是心非的眼神逗他。
　　秦林看着窗外迅速略过的路灯，平静的说道：“不想，我讨厌所有的节日。”
　　“为什么讨厌节日？”
　　秦林不再趴在车窗上，他坐正在座椅上，脸却还是看向车窗外，“因为害怕孤单，你不觉得么？”他幽幽的说道：“每家都在热热闹闹的过节，有父亲，有母亲，有可爱的孩子，全世界都在高兴着，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只有你，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你只能在昏暗的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羡慕着别人的幸福。你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被上帝遗弃的人，他给了你悲伤和泪水，却忘记了给你幸福和笑容。”
　　顾磊听秦林幽幽的语气，哀怨却又暗藏着羡慕，他轻叹了一口气，“你想听听我的想法么？”
　　秦林转过头看着顾磊，慢慢的点了点头。
　　顾磊双手紧握方向盘，目光坚定的直视秦林，说道：“这个世界有阳光就有黑暗，有快乐就有悲伤。没有人能拥有永恒的欢笑，人总会有痛苦，但是这样的痛苦是为了让你以后加倍的幸福，这是一场历练，生活的历练，你挺过去了，就会有成倍的幸福等着你，不要被短暂的痛苦迷失了双眼，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向前看，那里总会有幸福在等着你，那时候你再也不需要再羡慕任何人。”
　　秦林被顾磊语气里面的坚定深深的震撼了，他喃喃的重复着，“会有幸福在等我？”
　　顾磊坚定的点了点头，一定会，因为有我在等着给你幸福，让你不再悲伤，不再孤单。
　　车子还在行驶，车里却又恢复了沉默。
　　“你这套说辞是从哪本书上背下来的？”秦林突然间笑问顾磊。
　　顾磊轻笑了一声，接着脸上表现出一幅无奈的神情，“哎呀……我还以为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被看穿了，都怪我平时看书太少了，临时抱佛脚都被看出来了。”
　　秦林看他脸上夸张的表情，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瞬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正在弯着的嘴角，他轻咳了一声，“说说你的事情吧。”
　　顾磊奇怪的看了秦林一眼，“你想知道我们家的事情？”
　　秦林错开顾磊的眼神，又偏着头看向窗外，“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顾磊笑了笑，“并没有什么不方便，你想要开始了解我，我非常高兴。只是我事情有很多，你想听哪件？”
　　“你想说哪件？”秦林歪着头反问。
　　顾磊沉默的想了一会儿，“你看见刚刚在停车场跟我说话的那个人了吧。”
　　秦林点点头。
　　顾磊继续说道，“他是我爸，我家的情况其实跟你有一点点相似。小的时候，我看见别人家的爸妈相亲相爱，相处和睦也十分的羡慕，因为我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瞬间，我爸经常在外面执行任务，训练，大部分的时间都没有在家，就是没有任何任务的时候，他也是能不回就不回，宁愿呆在冷冰冰的部队宿舍也不愿回家跟我妈呆在一起，我那时候不懂，为什么我家跟别人家有这么多的不一样。后来，我六年级的时候，我妈生病去世了。就算是在她生病的那段期间，我爸也是很少去看她，所以从小我一直认为我爸才是害死我妈的罪魁祸首。”顾磊说完，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秦林似乎被顾磊的故事吸引了，满脸的悲伤，喃喃的说:“你当时肯定很无助，很气愤。”
　　顾磊空出一只手缓缓的抚摸着秦林的头发，安慰着他，等秦林稍微平静了一点，他接续说道：“你说的不错，我非常气愤。我不知道我妈到底做错了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局。我去质问我爸，想得到一个答案，可是我爸却从来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他越是每次这样，我越是恨他，他毁了我妈，毁了一个家，我迫切的想知道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到这里，顾磊轻笑了一下，“后来，有一次我和朋友逃课在街上玩，竟然看见了我爸的车开进了一个小区，我直觉的感到我想要的答案就快要揭晓了，于是我悄悄的跟在进小区，就看见了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幕，小区的凉亭里，我爸跟一个女人抱在了一起，他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温和笑容，他温柔的笑着，拍着女人的背，我能想象到他说话时候的轻声细语，我想，他要是能曾经也这么跟我妈说话的话，我妈一定不会愿意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虽说两父子心结不在，但是顾磊回忆起当年见的这一幕，震撼依然存留在他心里，他甚至还能感觉到那时候的自己喉咙里面‘咕咕’的压抑的喘息声。顾磊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拉回现实，继续回忆，“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愤怒，我激动的冲上前就推开了那个女人，他们两人都很震惊的看着我，我只能指着那个女人和我爸破口大骂，和我爸不停的撕扯，不停的重复‘为什么’。但是我爸依然沉默以对，只是跟司机一起把我绑回了家里。”
　　说到这里，顾磊停了下来，秦林正安静的听着，突然间没声音了，他纳闷儿的看着顾磊。顾磊无奈的叹了口气，“哎，我说了这么久，都已经口干舌燥了，你都不给我拿瓶水喝。”
　　秦林无奈的从包里拿出矿泉水递到顾磊的面前，顾磊却对面前的矿泉水视而不见，他对着自己正握着方向盘双手努努嘴，坏笑，“没手了，你喂我喝吧。”
　　“你……你是不是早就打的这个主意？”秦林翻了个白眼儿。
　　顾磊却撇撇嘴表示自己的无辜，“我也不想，奈何情势所逼，那我也就只有勉强将就了。”
　　秦林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到顾磊嘴边，嗤了一声，“我才不信你，刚才你还腾出手来摸了我的头发，现在倒是腾不出来了。”
　　顾磊喝了一口水，理所当然的语气，“我刚刚为了你罔顾交通法规，确实不应该，所以我深刻认识到了我自己的错误，并且加以改正了。”
　　秦林不想跟他耍嘴皮战，把矿泉水放回了包里就迫不及待的催促顾磊继续刚刚的未完的叙述。
　　“我爸把我带回家后，依旧没有对他所做的事情做出一个解释，只是更强硬的要求我不要管大人的事情。那时候……我就跟小齐一样大，冲动，任性，叛逆，不服管教，后来我天天拉着军儿他们出去打架，天天进派出所就为了让我爸把我从派出所领回去，让他丢面子。现在想想，这也就只是孩子能做出来的所谓的报复的事情。接着我爸跟那个女人结了婚，我和我爸的关系因为这件事情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秦林能体会到顾磊那个时候的心情，因为确实像他所说，他俩的遭遇听起来确实很相似。顾磊的叙述没有低昂高亢，甚至没有音调的起伏，就像是在背诵一篇课文一样的平和语调,但是他却能想象的到这平和语调背后的多年的压抑。
　　顾磊平静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在我又一次的打架回家的时候，我和我爸之间的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也许是他不再奢望能拉回我这个被他判定已经误入歧途的儿子，而我也忍受够了他自认为的慈父行为，于是我们两个爆发了一场两败俱伤的争吵，而结果就是，我搬出了家里，去了W市，六年后才回来。”顾磊说完，从胸中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已经算是陈年旧事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完整的给别人说过，就算是黎军，陈玉和刘东也没有听过，现在这样平静的说出来，也让顾磊胸中还蕴藏的一丝丝浊气也消失的无隐无踪，他看向低垂着头，无意识玩着背包袋子的秦林，“我家的事情基本上也就这些了，如果你还有想知道的，就直接问我，嗯？”
　　秦林回过神，犹疑的看着顾磊，问道：“那你……现在和你爸的关系还是那样？”
　　顾磊将车拐进秦林住的小区，在他家楼下停下后才慢慢的回答秦林，“原本还是那样，但是自从我爷爷把他们上一代的纠纠缠缠全部告诉我，我开始觉得我并没有资格参与到他们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当中，我一直认为我和我妈才是受害人，但是我现在发现这整个事件中每个人都是受害人，而每个人的结局都源于自己当时的选择，所以我已经没有办法单纯的去怨恨我爸了。”
　　秦林轻点了点头，接着笑了笑，“选择的人都是自己，结局也只有自己才能承担。人生如棋，也许确实是旁观者清，但是也只有生在棋局的人才能体会棋子的所有喜怒哀乐。”
　　顾磊低笑了一声，“他们上一辈的那一盘棋我已经撤子了，而现在我只想下另一盘自己的棋。”说完，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秦林。
　　秦林在顾磊肆无忌惮的目光下无处躲藏，他慌乱的打开车门，“我家到了，我先下车了，再见。”说着就想逃下车。
　　顾磊好笑的看着他慌乱的动作，一把拉住秦林推开车门的手，将车门关上。秦林见被顾磊拉住更加的慌乱，使劲挣扎，顾磊无奈，只好侧过身体，双手撑在副驾驶座上，将秦林围在自己的方寸之间，这个姿势使得两人的脸相隔非常近，秦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想要逃走？”顾磊看着脸红的似乎要烧起来的秦林，轻声的问道。
　　秦林似乎承受不住顾磊炽热的目光，心跳陡然加速，结结巴巴的说道：“谁…谁…逃走……了。我……我到家了。”
　　顾磊瞟了一眼因为秦林慌乱的动作而被弃之一边的背包，“哦？到家了就连背包也不要了？”
　　秦林也看见了被自己冷落在一边的背包，手足无措的解释道：“我…我…”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顾磊打断他准备解释的话头。

作者有话说

　　标题什么的.....被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