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殇》一念自在

1、出嫁

　　夜色微凉。
　　清辉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稀稀落落地洒在地上。
　　新房中，青铜烛台上的两只喜烛摇曳着朦胧的光亮，在一片火红中投下放大了的阴影，窗外的扶桑花被风刮得微微呻吟，在一片寂静中，这声音让我蓦地心颤。
　　我安静地坐在床沿，努力地撑起被凤冠压酸的脖子。
　　今日，我嫁给了他。
　　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他英俊挺拔，气度卓然。
　　我想，我定是极欢喜的。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充盈着无尽的喜悦。
　　窗外，风声渐起，吹拂着满园的扶桑花。
　　脚步声渐近，门被推开。我透过暗红的盖头，朦胧中看见他带着一身室外的清寒向我走近。双手紧张地攥紧了嫁衣，我微微低头，甜蜜快要从胸口溢出。
　　却只听得一声冷哼，然后，眼前恍然大亮。我下意识地闭眼，感觉下颚被一只带有薄茧的手扼住。惊慌中睁开眼，却蓦然撞进了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像黑不见底的深渊。
　　他冷冷地看着我，薄唇弯起迷人的弧度，声音却像是外面狠狠刮过的凉风：“如今，心情可是愉快？”我摇头，想要挣脱他的手，他却捏地更紧，将我的下颚抬起，我们靠的那么近，我甚至闻到了他呼吸中带着的清冽酒香。
　　风声更大了，刮得雕窗啪啪作响，我蓦然感到一阵眩晕。
　　终于抬眸看向他，眼中一片清冷“将军何出此言？”他看着我的眼，似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眼底隐有怒火生出：“原来，传说中美貌倾城，多才多艺的萧家小姐，却是一位心机深沉的歹毒女子，我倒真是小看了你！”
　　我莫名，实在不明白自己如何就成了心机深沉的歹毒女子，我原本身体就不好，自小时起就一直在府中修养，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印象中唯一一次出府，却是和我的丫鬟素儿，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回来后却因为一场大病忘了个干净。但是，我想着，我是定不会去害人的。
　　我顿觉眼角微涩，坦然迎上他的眼，“将军可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设计伤害过谁。”
　　心隐隐作痛，原本，他今日便已是我的夫君，可是看他如今的架势，他是定不会认我这个妻了。
　　我看见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大，双眸中的温度却越来越冷，“你倒是会装，真是不愧于才女的称号，可惜，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你以为我会被你蒙蔽，那真是大错特错。”
　　我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留情地甩下手中红锦，墨黑的长发在转身的瞬间于空中划出迷人的弧线，他头也不回地踏出房间，冷冽的声音似是被雪山之巅的潭水过滤一般，叫人寒的心颤。
　　“你以为你已经成功害死了素儿，好替她嫁入我府中，却不知素儿性善，因路人搭救而逃过此劫。哼，你当真认为，有圣上替你撑腰我便拿你毫无办法吗？素儿她现在正于芳华阁中养伤，待数日她伤势痊愈后，我便要纳她为妾，今生，只独爱她一人！圣上再心疼于你，却也不好管我林平的家务事，到时，你便在这正仪阁中继续做你的美梦吧！”
　　素儿……娘亲告诉我，她回乡嫁人了……原来……不是吗？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像是最后一丝微光被黑暗湮没。丫鬟说，那是芳华阁的方向。
　　我扶着床柱慢慢站起，像是已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支撑着挪出房外，看着他拐过一个路口，终究再也看不到……

　　夜色中，风声萧瑟，我就这样站着，厚厚的嫁衣披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头越来越痛了，快要站不住，可终究远不及心来的痛。
　　我抬头看到挂在夜空中的孤月，心口一片苍凉。
　　原来，我的梦还没开始便已然破碎……
　　我喜欢他，说不出原因的喜欢。去年春，无意中见到他来萧府与爹爹议事的那一霎那，我便已然沉沦，那时，心很痛，感觉却竟是那样熟悉。
　　一夜孤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