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 路过 错过》含烟万重

34、第二十三章｛下）

　　薛青林倒是真的说到做到，两人简单吃过东西后便要下山去。走的时候薛青林似乎有些留恋的看了看身后的小院落，展昭看在眼里心中隐痛，薛青林此番下山投案，按律当斩，其实就是去送死，眼睁睁看着这个相处多日的人从容赴死，展昭心里还有有几分挣扎。
　　法与理很多时候无法共存，这也是一种悲哀。
　　展昭轻叹道：“你其实可以选择不随我走的。”
　　薛青林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自嘲，道：“我还能去哪里？你不是总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吗，不是总说杀人偿命的吗？如今这话到让我不解了，你难道带伤前来不是为了要将我缉拿归案的吗？”
　　展昭无声的低了头，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许是在胡言乱语吧，你复仇的手段虽然是残忍了些，可是你所受伤害并不少些，于私而言我是很同情很惋惜的，可是于公理王法我又不得不将你缉拿，这种两难也许会被你笑话吧，你会觉得展昭太过矫情了吧。”
　　薛青林轻轻摇头，道：“我早就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反正早晚是个死，不如就把这人情卖给你算了，好歹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
　　展昭不语，半晌忽然轻声道：“谢谢。”
　　“谢谢？！”薛青林的笑容里带了针尖般的讥讽，“你跟我说的最多的词就是‘谢谢’了，我差点儿杀了你，你也要‘谢谢’，我几乎欺辱了你也要听你一声‘谢谢’，如今我给自己找个归宿了，却是你来道谢，真是好笑。”
　　话毕，挺胸大步而去。
　　展昭略一顿足，也跟了上去。
　　下山已是轻车熟路，两人开始一前一后走着，不知何时已然并肩。下到半山已经可以见到三俩的村人出入，薛青林放缓了脚步，道：“换条小路吧，我不想从山下新村经过。”
　　展昭应着，心想是不是薛青林不愿意见到老村的熟人呢，也好，随他就是。
　　薛青林一眼瞥见展昭的神情，明白几分，道：“你家包大人的铡刀恐怕已经为我备好了吧？”
　　展昭怔了一下，眼神便暗淡下来，没有接口。
　　薛青林接着道：“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总归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展昭不好继续保持沉默，颔首道：“是。”
　　薛青林回望，道：“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展昭道：“请讲。”
　　薛青林道：“我虽然屠尽村人，但老村终就还是我的家乡，我的父母亲人俱都葬在那里，我虽不孝，也希望九泉之下可以再与亲人相聚，我死后就麻烦展大人将我的骨灰随便洒到老村哪里就是了，可好？”
　　这话里便有了交代后事的意味，展昭听的心头发紧，有心安慰几句却又无从说起，只是叹道：“薛兄只叫我一声展昭就是，你交代的事情展昭必然做到。”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这话便是明白告知薛青林此去必然就是死路一条了，脸上不觉便有些悲戚之色，低咳一声掩饰过去，神情里便有几分讪讪。
　　薛青林看的分明，笑道：“你既称我为兄，那么我可就要托大唤你一句贤弟了，你也不必有什么难过，这事情我早已看开了，能够这样心甘情愿的赴死对我这种满手杀孽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幸运了。”
　　他越是这般轻描淡写，展昭心里反倒越发的难过，似乎是自己逼着薛青林去死一样，暗恨自己口拙不善言辞无法表达此刻心境，只是抿紧了嘴唇再不发一言。
　　两人这样略带几分尴尬沉默的一路走到山下，遥遥的已经可以看到镇子的轮廓，在六月艳阳下蒸腾着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