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弃妇的璀璨爱情》半斛珍珠

28、谁是谁的劫

　　我勉力做出一个微笑，向四爷，江府的主人，点头施礼：“只要不嫌佳音手艺差，我一定尽力而为。”
　　真是满堂和气。
　　我在四爷满意的表情下仓皇而退。过了影壁墙，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他伸手把我抱了个满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今日怎么这样呆？”
　　我急忙挣脱，问道：“你来干什么？”
　　江梦初歪歪嘴巴，颇有些不屑，“小小地骗你一下，你就真往这里跑，守正殿连下人都不能随便进，小瓜怎么会带他们来这里？你今日是失了魂么，还是一见我就不伶俐？”说罢又笑起来。
　　我登时气结，今日的确特殊，缺乏分辨能力，又上了这厮的当了。
　　——哎，我突然发现，什么时候开始江梦初跟我说话也直呼“你”了，古代说话不是讲究个敬称的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骤然停下，我扭头一看，幽深蜿蜒的长廊尽头，一身素袍的少年正在驻足凝望。他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满是探究之意，我突然招架不住那目光的拷问，满腹辛酸要在眼睛里变成液体泄漏出来。
　　我只能把头转过来，低下去。
　　“原来琦哥哥也在这里。有事么？”江梦初悠悠地问道。
　　“我和义父在这里议事，正巧佳音过来。佳音，你的伞忘了拿了。”韩琦将墨绿色的油纸伞递过来。
　　我接过来，望望天，顺手递给江梦初，“不下了，还你吧。”
　　江梦初把伞一推，笑道：“说不定待会儿还要下大呢，你拿着吧，刚才冻得人都呆了，出门也不知道带把伞。”
　　我觉得有点可笑，“大少爷，这点雪要是能把我冻呆的话也太言过其词了。”
　　“怎么不呆？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失魂落魄的，我最见不得刁蛮的人装可怜。”说罢绽齿一笑，仿佛又捡到了什么便宜一般。
　　“对了，梦初，”韩琦突然发话，“蜀中的几个井出了点问题，义父正在发愁，我也没什么头绪，你既然来了，不如到里面听一听，如果有些新鲜主意的话，也正好能解解燃眉之急。”
　　江梦初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他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琦哥哥，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少爷我第一不能听见盐井两个字，第二不能见我爹。今日这两条聚齐了，我若进去，必定是小命休矣。”
　　韩琦皱眉说道：“梦初，你年纪不小了，义父如今身体不比往日，你该帮帮他才是。”
　　江梦初手一摆：“这个罪还是你来受吧，我肚子疼，得去喝酒了，告辞告辞。”话音未了，人已经远了。
　　我不禁有些想笑，但马上又想起了满腹心事。
　　“今日怎么了？”韩琦直视我，眼睛瞬也不瞬。
　　“什么怎么了？”我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哪有上来就这样问的。
　　“你有心事。舍不得告诉我吗？”他眼底浮动一丝温柔。
　　“哪儿有什么心事。我这样的人，没心没肺罢了。”我尽量笑了笑，怎奈道行不够，一句话说到最后几个字，声调竟然有些哽住了。
　　他看着我，突然上前一步，我大惊，本能地想要躲避，一件黑色大氅忽然在面前抖开，如大鸟羽翅一般将我罩住，衣服敞开带起的微风袭上我的眼，我一闭目，温暖瞬时傍身。
　　再睁眼时，他长身玉立，离我好近。
　　不是不动心。可惜今时已不同往昔，我不能再这样莫名其妙下去。玩暧昧，也要分人。我的世界里只有黑白二色，那样复杂的剧本，我演不了。
　　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我已经将那件大氅脱下来递给他，“不用，我不冷。我该走了。”
　　“佳音，”韩琦突然拉住我的袖子，说道：“做喜被的事，你若不愿意，也可以不做。”
　　“我愿意啊，我为何不愿意？你快放手。”
　　他不放。不仅不放，站得还离我更近了些。
　　“哎，你这人真无礼，你放手不放？”我急了。
　　“不放。”他拉我的那只手又加了些力气。
　　我气极，冷笑道：“不放是吧？行，你就一直拉着吧。你未来的岳父一会儿就出来，看到心爱的女婿如此轻浮，当心他不要你。”
　　“比这轻浮多的事情还有呢。”韩琦脸故意拉着，但嘴角却绷出了一丝坏笑。
　　我怒火直往头顶上窜，低声吼起来：“放手！你情债多多，自然是脸皮很厚了，我可不同，我虽然嫁过人，却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
　　他一愣，我赶紧用力，手臂终于解放出来。
　　他像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情债多多？——你去见谁了？”
　　真是不打自招。我横他一眼，心下愈怒，转身就走，他身形一晃，挡在我面前，我和他，相距不过几寸，彼此鼻息相闻，身高相差十几公分，他俯视，我仰视，正是适合接吻的角度。
　　我心跳如鼓，瞪着他，恨他夺走我的理智，如此不堪的关系下，居然还狠不下心抽身。
　　他鼻翼微微翕动一下，似乎嗅到了我身上的松脂香气，立刻皱眉问道，“你去了凌烟阁？”
　　我咬唇不语。还真是对这气味熟悉啊，都能闻香识女人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凑近我低声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吸吸鼻子，“说说和琦少爷并不美好的过去呗，风花雪月，一波三折。”
　　韩琦似乎怒极，别过头低声怒骂一句：“疯婆子！”
　　我也瞪着他，这男人果然没良心，是他先辜负人家，这会儿态度还如此恶劣。
　　我清清嗓子，正色说道，“我以为，你这样说有些不妥。她疯是疯了些，也是对你情到极致才会如此，别人都可以骂她，唯独你不可这样说。”
　　韩琦瞪着我：“她说什么，你都肯信么？”
　　我摇摇头，“我不全信，但八□□九还是可信的。她只是有些偏执，满嘴谎话还不至于，她也不会如此愚蠢。”
　　韩琦看着我有些愣神，半晌叹了口气，温言道，“佳音，就算你想的对，可你总是为他人着想，为他人开脱，这样对自己公平么？”
　　我气急反笑，问他：“难道一直被你骗下去就公平么？”
　　“骗你什么了？”韩琦的眉头皱成一个好看的“川”字。
　　“你跟余若童的种种过去，你怎么只字未提？”
　　他两手一摊，坦然道：“你又没有问过。”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斗不过他，我在往一个坑里跳。每次和他辩论，我都很容易被气得发疯。
　　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焦躁和愤怒了：“我问什么？我怎么知道问？哎，我有何资格问？我……”
　　韩琦看着我的样子，笑意竟然浮动上来，他突然拉着我，清清嗓子，正色说道：“佳音，我不管她和你说了什么，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详细解释，但事情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等我，我会慢慢告诉你。”
　　我的天，这真是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怪圈！
　　我甩甩头，这样似乎脑子能清醒一些：面前的这个人，是我的劫。如何渡过这一劫，就看我自己的决心了。
　　我撑起伞，说道，“不用了，你就是说什么，也该是给静媛小姐说。喜被喜服的事，只要裁缝送来，我马上就可以做，不会耽误你三个月后的婚期。——四爷还在里面等你，我走了。”
　　韩琦扫了一眼那把油纸伞，脸色变了变，冷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不想听我说话，是没有兴趣听，还是急着赴别人之约？”
　　“随便你怎么想。”我不理会这人的无理取闹，淡淡撂下一句，向外走去。
　　到影壁墙时，还是忍不住悄悄回头，长廊那里已经一个人影也不见。雪地上，只有自己深深浅浅的一串脚印，寂静而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