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一个护膝也能惹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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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把英哥和冬妹送到知行堂之后，独自坐在院里的白石墩上发呆。
许是我没有恋爱过的缘故吧，对男女间的肢体接触敏感得很。韩琦眼角蓄着浅笑，轻轻地在我背上拍着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进江府之前的日子，我和他之间，在生与死的考验下，近得好像没有距离。
可是进府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推着静媛慢慢出现的他，明明就是刚才抚我背的人，可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从未和我靠近过一样？
越想越气结，手里搓弄多时的小石子，使出力气朝远处抛去。
花墙那边，似乎小石子不偏不斜地掉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嗷嗷叫着的声音传过来。
我吓了一跳，一看，是小贵子过来了。主债奴还，这也太快了点吧？
“晦气，天上怎么会掉块石头？”他嘟哝着走过来。
我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低头拔草，尽管那衰草地面上没剩几根了。
“娘子。”他走到我跟前唱了个诺。
“小贵子啊，什么事？”
“娘子得闲的话，可否到寄雨斋一趟，娘子做的那个护膝，琦少爷不知怎地竟摘不掉了。”
“啊？”我想了想，“有带子的，摘不掉，拿剪刀剪开带子就好。”
“琦少爷不让剪，”他愁眉苦脸，“解了一头汗，这会儿越缠越紧，怕是腿要勒肿了呢。”
我拔腿就跑。
寄雨斋里一片宁静，根本不是我适才幻想的惨烈场面。韩琦正器宇轩昂地坐在书案前，跟前摆了厚厚一摞书卷，他掀开一页看着，俊颜板得认真，右手提了朱笔，点点画画地做着记号。
我走到近前，看清那是盐矿上的流水、账本和各种纪事。江四爷真信任他，富可敌国的家族生意都交给他来做。
“护膝呢？”我问。
他把毛笔放在了笔山上，身子稍往后一挪，错出书案下的风光：右腿搭在一个软凳上，戴着的护膝果然捆得跟棕衣一样。
“怎么弄成这样啊？”我蹲下去。
“谁知道，怎么这般不好用。”他轻轻说。
绳带都系死了，还不止一个死结，我拆了一会儿，也出了一层薄汗，终于耐心耗尽，叹气说：“解不开。护膝虽说是我做的，但我也不是神手，剪掉好了。”
“护膝有几个？”
“就这一个。”
“那你还是别剪，剪破我用什么？”
我还没说话，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就一个，哪儿有人做护膝做一个的？”
我看着他的膝盖，心思仍在那个结上，根本没多想就脱口而出：“给英哥做衣服，剩下来一点布头，只够做一个。”
半晌没音儿，我抬起头一看，韩琦看我的样子就像中了黯然销魂掌。
我暗自想要打嘴，我这老说实话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呢？
“嘿嘿，本来也是要给你做来着，不过护膝小嘛，做衣服剩下的，刚好够……”我笑得有点谄媚。
“小贵子，拿剪子来。”
小贵子从门外探进来个脑袋。
“我让你拿剪子。”
小贵子脚步刚有些迟疑，韩琦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嚷起来，“再不去，我就拆了你的柜子腿！”
剪子拿来，咔嚓一下，韩琦自己把死结剪了下来，又一把扯下护膝，掷在了书案上。
至于嘛，这人。我看着他，很是吃惊，说不出来话了。
剪破的护膝突然掉下来，光鲜的锦缎表层里，忽忽悠悠地掉出了残破的棉絮，就跟世界上一切脆弱的东西一样，不经摔打，三两下就露了底。
“那个，既然这个不好用，我回头再给你做一对好了。”
没音。
我咬咬牙，说道：“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转身欲走。还没迈出两步，后面的人已经痛苦地呻吟起来。
我扭头一看，他正抱着膝盖吸气，正是剑伤及骨的地方。
“刚才勒住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拿开他的手，“快挽起裤腿看看。”
“不用了。”他冷着脸，拽着自己的裤腿。
膝盖有点鼓，好像真的肿了。
“我去叫大夫。”我站起来就走。但马上被拉住了，他苦着脸说道：“姑奶奶省点事好不好？你不知道这种几百口人的大府，有点什么事就能传得沸反盈天么？”
那怎么办？我也有点懵了。
“疼得厉害不？”我蹲下来。
“还好，就是刚才勒得血都不流了，这会儿冷得难受。”
我心里难过，将手轻轻按在他的膝盖上，说道：“捂一会儿吧，看热了是不是好一些。”
一只大手顺势盖在了我的手上，我抬头，正好四目相对。他说道：“两个手捂，热得更快。”说罢，灿然一笑，如暖阳破冰。
我有些发蒙了，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想的。一个冷峻的人，一转脸，就变得既可笑又幼稚。
一时无语。过一会儿，我看看小贵子在院里离得远，摇了摇头，忍不住有点苦笑：“琦少爷，您在这府里贵为少爷，要什么没有，区区一个护膝，值得您生这么大气嘛。”
“少爷只有一个，你不需打趣我。”他不动声色，按着我的手却用力了几分，“我还正想问呢，昨日在假山那里，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他不说我还不难过，一说我就想起了他推着静媛若无其事地的样子。
“除了拉住你，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他又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脸上发热，干脆转了过去。
“怎么没关系，整个江府的人现在都知道，大少爷调戏了我表妹，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他脸也有些红了。
哦，这该死的逻辑。我咬了咬唇，“没有。”
他吁了一口气。
“你要觉得我丢人，我可以离开这里，你不必烦恼。”我有些生气了。
“你嫌我管你的事了？”他看着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别扭。”我的声音闷闷的，胸口也闷。
“我现在是你表哥，你是我表妹，多问几句也是应当的。”他很笃定。
“表--哥--，”我忍无可忍，觉得再不说清楚的话，我会被憋死的。我把手从他手心里快速抽出来，站了起来，皱眉说道：“为了一个破护膝，你今天把我找来，还发那么大的脾气，你至于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真是表哥和表妹吗？”
这想法一度憋得我难受，如鲠在喉，现在一口气说完，把韩琦给问得愣住了。
“你既有了静媛小姐，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为什么对我好过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她在一起？”我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发抖，眼前也蒙上了雾气，我抬了抬下巴，竭力把眼泪咽下去，浮上一个淡然些的笑容，问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因为我成过亲，生过孩子，所以就可以随意对待，当成一名轻浮女子吗？”
眼泪不争气地倏然掉落。
韩琦不语，只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怜惜，有踌躇，有无奈，还有一些我说不清楚的东西。片刻之后，他探出手，似乎想要抹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往后退了一步，定定地，等着他的答案。
他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小莲，”他很久没有叫我这个名字，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没有认为你成过亲，生过子，就可以随便对你，我虽然不是纯良之人，但也绝不会如此卑劣。”
他似乎有些懊恼，有那么片刻，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坦白说，我还没想好，我不知道你是我的什么，……但我知道，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不知道我是你的什么？”我怔了一下，这是什么答案？
我第一眼就喜欢的，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不知道我是他的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让我笑，让我生气，让我流眼泪的人，竟然不知道我是他的什么。
我头一次，对别人这样诚实心怀怨恨。
他扶着腿站起来，眸光深邃，“你别哭，容我想一想，给我点时间。”
我用袖子拭了拭脸颊，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然后直视他，说道：“不必了，想不想得明白，结果都一样。——你是你，我是我，不会有交集。”
他一脸迷茫：“什么是交集？”
我没说话，转身朝门外走去。心想，你一个一千多年前的不待见我的男人，我跟你说得着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一个护膝也能惹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