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弃妇的璀璨爱情》半斛珍珠

17、沁园家宴（二）

　　静媛吃得很少，话也不多。韩琦不时给她夹上几筷子，她才会吃那么一点，我这里发愁的，觉得她就像只精致的金丝画眉一般，要是我吃这么点，早就饿死了。
　　四爷喝了几杯酒，兴致越发高涨，突然问江梦初：“初儿，你最近在家的时间倒多了一些，如此甚好，我让长喜再请请傅先生，还在知行堂读书可好？”
　　江梦初端了杯子细细地品酒，头也不抬，“不去，我不喜欢那些调调。”
　　小瓜正在和英哥冬妹分食一盘甜食，抓得手上到处都是，一听梦初这话，插话道：“得得，你来好不好，欢喜得和迷糊弟如今也在知行堂和我一起读书，你来了就更热闹了。”几天前，四爷特地嘱咐，让我的两个孩子也去园里的私塾“知行堂”陪小瓜读书，如此小瓜进益也更大些。
　　“不去不去。”江梦初又饮了一杯酒。
　　四爷眉头皱了起来，“初儿，黄口小儿都明白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明白？”
　　江梦初悠悠地喝着酒：“我忙得很，过一段再说吧。”
　　四爷哼了一声，脸色沉了下来：“你还在成日留恋那些风月场所吗？难道就不腻？”
　　江梦初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您不是半年前就让账房停了我的花销吗？又不劳您老人家破费银两，您还□□的心做什么？”
　　“混账！”江四爷的脸已经彻底黑下来，“我不给你银两，你不是照样去那些地方鬼混！”
　　江梦初嗤地轻笑一声，一手捧着酒杯，身子略略倾斜，眼睛迷离着，嘴唇被酒水润得娇艳红润，“那是因为，我长的样子根本不用花钱，女人们都是倒贴上来的。”
　　“不知廉耻！”四爷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酒杯在桌面上一顿，薄瓷杯子突然迸裂，有一片沾血的飞到了冬妹面前，冬妹粘着甜食的嘴角向下一吊，呜呜地哭起来。
　　果然是破坏力无敌的江梦初，瞬间又搅坏了和谐局面。
　　我赶紧起身去哄冬妹，一直不语的江夫人也拉着四爷的袖子，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梦初能回来就很好，一步一步来不行么？好好地又让人吃不成饭！”
　　夫人一出手，效果很给力。江四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长喜一溜小跑着，一会儿拿来一卷纱布，给他包上了手。
　　一时无人敢再说话。
　　许是场面太冷清了，江夫人看看止住哭泣的冬妹，说道：“迷糊弟这身衣服倒很别致呢，齐家娘子的手艺果然高超。”
　　做衣服的时候，我捎带做了小小的两个老虎布偶，缝在了英哥冬妹的夹袄罩衫上，冬妹那个老虎是红色，英哥的是白色，这样即使我的孩子没有华丽的衣衫，但那却一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件。
　　一边垂手侍立的沈妈也笑着说，“正是呢，这手艺我活了几十年，竟从没见过。”
　　我嘴上客气，心里暗笑：几千年后的手艺你要是见过，你也算是先知了。
　　江夫人笑盈盈地望着我，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齐家娘子这样的品貌，寡居着实在是可惜了，娘子有没有什么打算？”
　　嗯——？局面竟往这里扭转，真是让人始料未及。此言一出，果然四爷脸色变得温和起来，一帮佣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早就知道做媒是已婚女人的一大爱好，怎么古代也这样吗？
　　我放下筷子，挤出一个笑容对江夫人说道，“那个，夫人莫要取笑佳音了，佳音这样的，怎么可以再找？”
　　“娘子大好的青春，再找有何不可？如今世面上风气开放，寡居再嫁的女子多得是。今日是家宴，又没有外人，娘子害羞什么！”江夫人仿佛笃定主意要拿我做文章，问一边的沈妈，“你那个远房表侄子呢？媳妇去了好几年，可有再娶？”
　　沈妈眯着皱纹横生的眼，“没有！那小子在西凉府一带做丝绸生意，小妾倒是纳了一个，正妻一直未娶。他到底不愿找西凉女子。”
　　“哦？”江夫人一脸兴致，“我早就看他能耐，年岁上，和齐娘子也相当。”
　　“夫人说的是。”
　　二人一唱一和，似乎我这当事人不存在一般。我脸上发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边喝酒的江梦初突然扑哧一笑，鹅毛扇子轻轻挥着，“沈妈，你那表侄子可是自小砸过你家的锅，翻过你家的墙？”
　　“少爷这话怎么说？”沈妈怔住了。
　　“若是没有得罪过你，你就别祸害他了。这样刁蛮的女人哪个敢要？”
　　我一愣，万没想到江梦初在这里等着我，我瞪了他一眼，那厮正惫懒地望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装作款款饮酒的样子，用袖子遮住脸，嘴角轻轻挤出一句话：“大少爷口下留德，我什么时候刁蛮了？你不要再当众害我。”
　　这招是我的绝技，可以叫做耳语神功，嘴巴不张大，只动嘴角，近旁的人能听见，远一点的，就是看见了，也会以为我在咧嘴微笑。
　　江梦初似乎很欣赏我这一招，但说话却毫不容情。他脸上挂着猫逗耗子般的愉悦，压低了嗓子，“你我哪一次见面，你不刁蛮？你说出来，我就留德。”
　　我咬了咬唇，始终是缺乏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撕破脸皮的勇气。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冷清的声音，“不必了。”我抬眼一看，却是韩琦。他和静媛已经放下筷子，此刻正用清泉般的眸子望着我，两道墨眉微微蹙着，一贯俊朗的线条竟然有些僵硬，“适才听义母说，那人是在西凉，边境地带多纷争，佳音去了怎能安居？况且他家中已有小妾，正妻必然受气，这门亲事我是不允的，”眼神在我脸上凝望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有这一个——表妹。”
　　最后那两个字说之前稍稍停顿，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是断断听不出的。问题是，江夫人和江四爷是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他如此说，不是摆明了糊弄人？
　　江夫人果然面红耳赤地怔住了，涂了胭脂的红唇翕动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江四爷沉吟着将面前的一杯酒送入口中，一饮而尽。
　　静媛望着他，神色温柔，“不去就不去，你急什么？一双手使这么大力，是膝盖又疼了吗？”
　　我看见静媛探出手去，欲拉住韩琦按在膝盖上的左手，那双干净修长的手，骨节因为用力按压而有些发白。
　　他稍稍一动，终究是让她握住了。轻声道：“不妨事，可能是坐得时间久了。”
　　就在这一动的刹那，我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那藏青色洒金点的护膝，正戴在他的左边膝盖上，套在裤子的外面，只不过外面罩了长袍，所以刚才一直没有看见。
　　那是我给他做的护膝，他戴上了。我的心思和他的体温，在方寸之间，融合到了一起。
　　我自神思迷离中，江四爷突然开口道，“此事从长计议吧。现在外面还不安全，再者，齐家娘子在府中，小瓜每日有了中意的玩伴，近日也愿意到知行堂读书了，我倒觉得是一桩好事。”
　　佣人端上了主食，是翡翠蛋饺和一些面果儿。小瓜和英哥冬妹早就吃饱了，在沁园里转着玩。我从韩琦和静媛坐下就开始猛吃，此刻肚里寻不到一丝缝儿，看看又无事可做，于是便装作要去方便的样子离了席。
　　沁园的外面有不少怪石嶙峋的假山，此时日光正好，我便靠在一块石头上，眯了眼休息。脑子里放电影般，一会儿是韩琦为静媛拂去睫毛上的花瓣，一会儿是他抱着我在古道上夺命飞奔。一会儿是他温柔款款地为静媛夹菜，一会儿是他微嗔地看着我的眼。
　　明知不可为，但我已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