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深方觉晴》深菱

2、疗养院的新病人

　　唐琪琪一直都神叨叨的，宋歆一直知道。不过她没想到，唐琪琪真的一语成谶，才不过第二天，精神疗养院就来了一个新的病人。
　　“是你。”宋歆眨了眨眼，明明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承认自己有病的人。
　　池卿微怔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昨天自己的举动，眸中的疑惑变为了然。
　　送池卿来的依然是昨天的女孩子，今天换了一套更粉嫩的衣服。说话间也没有昨天的慌乱和无奈，听起来是甜甜糯糯的少女声线。
　　“池先生有什么异样的举动让您认为他患有精神疾病？”宋歆认真的询问池然，对于精神科医师来说，这些从家属那得到的信息比体检报告有用得多。
　　池然长得很精致，有一种楚楚可怜得味道，此刻认真思索，还皱着眉的她尤其惹人怜惜，宋歆突然觉得有点罪恶感，难道是她问了什么困难的问题？
　　以手成拳抵到鼻下，宋歆轻咳了一声，“这样吧，您如果有其他精神科医生的证明，请出示给我看一下。”
　　“好。”这回池然答得干脆，手脚麻利的抽出一份文件交给宋歆。
　　抑郁症，强迫症，被害妄想症……宋歆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单从文件来看，池卿的病已经严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同时患有多种精神疾病的人并不少见，但是池卿，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宋歆想到这，忍不住抬头打量池卿，试图把他这个人和病历上写的患者联系在一起。
　　池卿此刻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安静默然。池然的相貌很好，池卿同样，只是他们长得并不像。
　　池然属于精致小巧的甜美，而池卿的长相很干净。没有刚毅的眼神，没有深刻的五官，但是就是看起来很舒服。
　　池卿在人群中绝对不算出众，只是你若单独看他便会觉得他的容貌是极好的。没有英气，也不是秀气，只是干净，撇去他的冷漠的话，就像一个纯粹的邻家男孩。
　　视线无形，但人的第六感让人可以察觉。池卿注意到了宋歆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无声的询问。
　　“应该是兄妹吧，长得不像呢。”宋歆回神，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池然立刻瞪大了眼睛，咬了下唇极快的回话，“大概是吧。”
　　未待宋歆再开口，池卿轻轻笑了一声，“因为她是被领养的啊。”
　　宋歆微讶，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池卿是被诊断有精神病的人，虽然她还没有认可。不过，看池然骤然坍塌的笑容，这句话大概是真的。
　　因为被池然送来精神病院，所以池卿这是记恨着她么？这算是报复？
　　但又不像，池卿眸中一片洗练澄净，神情轻淡如月华皎皎，坦荡如高山巍峨，不像是故意说出这句话的。
　　气氛变得尴尬，宋歆草草的打了个圆场，而池然匆匆离开了，临走丢下一句话，给池卿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
　　池卿的眼神淡淡的跟随着池然，随着房间的门被关上，视线收回，他似乎笑了一下，速度快到无从考证。
　　“那么，现在我想我们之间可以谈谈。”宋歆轻巧的在池卿对面坐下，手指扣了一下桌面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认为自己患有精神疾病吗？”宋歆声音轻轻的，却比手指敲在桌面的声音更有影响力。
　　池卿的淡然褪了色，一瞬间如同被撞破秘密的小兽，微抿着唇以微妙的目光直直看着宋歆。
　　“我失态了。”稍稍僵持片刻，池卿方才开口，“我不太明白。没人有愿意承认自己是精神病，宋小姐，我希望你能告知你这样问的理由。”
　　“天才和疯子，根源上都是相同的，也许你是其他人眼中的疯子，但我，或者还有你自己，都认为你是天才。”宋歆毫不回避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是医师，但只治有病之人。
　　令人讶异的回答，也许还让池卿感觉到了其他的什么。
　　像一只餍足的猫，池卿微微眯起了眼睛，但是即使是懒洋洋的猫，它的利爪也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首先，我很感谢你说的那番话。顺便提一句，逻辑清晰的人大多不会被人讨厌。”池卿一字一句的说着，慢慢牵扯唇角勾起了一个笑容。“其次，是出于内心，还是医师与精神病人沟通的一种手段，我并不能分辨。但我并不认为你问的问题有必要性，因为我会如同精神病人一样回答你，我没病。”
　　起身，迈步，干脆利索不失优雅，足以看出池卿的礼仪很好，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出精神病的影子。
　　宋歆没有说话，也没有拦着池卿向前走的步伐。
　　失败了，就像池卿说的，这是她试图获得池卿信任的一种手段，或者说也是检验他是否真的患有精神疾病的手段。虽然她说的话是她的想法，但这样毫无遮拦的说出来，还是因为有目的。
　　将自己归类为赞成精神病患者的人，是医师常用的手段。如果池卿相信了宋歆的话，那便能轻易证明，池卿不属于天才一列。
　　试想，所谓天才，孤僻的天才。被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夸赞，就会把他当做知己？
　　答案是否定的，天才会思考各种被夸赞的原因，以及那个人的动机。甚至怀疑他的靠近另有目的，从而变得具有攻击性。
　　脚步声突然停了，宋歆没有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拿出了手机准备发讯息给唐琪琪。
　　“我的房间在哪？”池卿停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宋歆发短信的按键声。
　　池卿皱眉，准备开门的手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又紧紧握住把手，不自然的开口，“医师，我的房间在哪？”
　　“三楼左转第一间。”宋歆转头对他微笑，又貌似漫不经心的加了一句，“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