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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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缘感君一回顾，从此思君朝与暮。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片黑暗。
全世界都被暗色的墨色包围，一点点涌来，像是置身最深的海底，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一世的千疏白是镜灵。在镜子中产生自我意识的气息于镜中的精灵。
她只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不知为何竟然透过镜子清晰地传进来。
黑暗中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
千疏白没有任何几时工具，只能靠外界传来的声音来分辨已经过了多久。
她靠着外界的声音孤独地生活着，努力凭借声音想象外面的一切。
渐渐的，曾经听到的稚子的声音已变成苍老的声音。
岁月在不停流逝，只有千疏白完全没有变化。
过去太久太久了，她快要忘记泽漆最初的样子了，记得的只是那双在阳光下伸出的手，还有那张早已在岁月里模糊了的笑颜。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在黑暗中孤独死去。
但是，一道声音穿透了黑暗，将她从孤独中解放出来。
那是一道清脆的童音，语音中带着的满满的欢欣驱散了千疏白的黑暗。
那个声音十分熟悉，千疏白站起身，仔细聆听。
镜子外的凌恒扯着一旁女子的衣角，“妈妈，我的房间里面怎么有一块镜子？”
“嗯。那是爷爷那一辈就留下来的镜子。小恒你不能将镜子打破哦，这是很贵重的。而且这面镜子很重要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很神奇呢。”女子抚了抚凌恒的脑袋，柔声道。
“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爱护这面镜子的！”
自知道了那面镜子的重要性，凌恒很是小心翼翼。他每天都会擦拭着那面镜子，有时候还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还小的凌恒很贪玩，有一天他将自己的小伙伴邀请到了家里来做客。
对着小伙伴们，他很骄傲地介绍着自己房间的镜子。
那群孩子中的一个见凌恒扬起下巴那得意的样子，很不服气。
他上前推了凌恒一下，刮了刮脸，“小女孩才喜欢照镜子呢！羞羞！”
小男孩的话得到了其他孩子的大声附和，纷纷嘲笑着跟女孩子一样的凌恒。
“不和你玩了。你去找女孩子玩吧！”
“对啊对啊！我们是男子汉才不喜欢照镜子呢。”
“滚开，以后不准你加入我们！”
“没错，我们不和女孩子玩。”
孩子们的嘲笑声是利剑，一点点刺进凌恒的心脏。
被推开的凌恒撞到了身后的镜子上，手肘碰到了镜面，疼痛一点点蔓延开来。
那些孩子们将离开前每人砸了镜子一拳，将随意摘下的小花丢在凌恒的头上，“你就跟女孩子一起吧哈哈哈。”
凌恒蹲在地上，睫毛将眼里的情绪掩盖住。
转过身，轻轻抚上镜面，“为什么呢？我想把最喜欢的东西给你们看难道不对吗？”
“我一直，一直以为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就丢下我一个人是为什么？”
抚着镜面上细小的如蜘蛛纹路般的细小裂痕，凌恒的泪水流了下来。
“我只有你们这些朋友.......”
泪水滴在镜面上，顺着光滑的镜面滑下。
“唉......”
凌恒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环顾四周，却只有自己。
镜内的千疏白听到外面小男孩的哭泣却无能为力，直到他的眼泪落在自己的镜面上，滚烫的感觉似乎落到自己的身上。
然后，处在黑暗中的她就看到墨色似乎被什么驱赶一样，渐渐散去，显露出前方的光亮来。
千疏白清晰地看见了镜外的世界。
凌恒那犹带着泪痕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的脸紧贴着镜面，千疏白能够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似乎听见了她的轻叹，他转过脸来，眼睛看着镜面，瞳孔微缩。
凌恒看着发生变化的镜面十分惊讶。他看见镜子里面的身处黑暗的少女。
他一下子就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将手撑在镜面，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女，“哇！你是镜子里面的妖精吗？好厉害！我竟然能够见到传说中的妖精，奶奶之前和我说我都不相信呢 。”
凌恒的双手紧贴着镜面，眼眸中闪烁的好奇快要溢出来了。
千疏白捏紧了胸口的灵石，在那一瞬间发出的炽热令她感到惊讶。
这一世，等到百年之久，终究还是等到了那个声音。
那个在记忆深处，一直存在的声音。
“我是镜灵千疏白。栖息于这面镜子中的妖精。你叫什么？”千疏白伸出手想要触碰男孩的脸，可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墙阻隔了。
凌恒见少女伸出手，自己也将手贴上她伸出的手掌，隔着一层玻璃，紧紧贴着。
“好厉害啊！我叫凌恒哦！”凌恒看着镜中少女蹙眉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地想要抚平她的眉毛，可是接触到的只是一块冰冷的玻璃。
即使他看见自己的指尖的位置实在少女的眉心，可是没有实感。就像是一幅画一样，触碰到的只是纸质的触感，想象中的温暖完全感受不到。
他们可以看见对方的样子，可以听见对方的声音，却永远无法触碰到对方。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只是一块薄薄的脆弱的玻璃。
将两人的世界划分开来。
刚刚失去朋友恶毒凌恒见到年龄相差不大的千疏白十分兴奋，他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伤感，眉眼舒展，看着千疏白和她讲着自己认为的有趣的事情。
见一边的千疏白认真地听着，是不是还附和几句。
从来没有人能够认真地听自己讲那么久话，凌恒很开心。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镜面。
“呐，千疏白。我们一起吧？我想和你做朋友。”
千疏白恍惚地凑上前去，脸贴上镜外凌恒的手，即使是冰冷的镜面，她还是像寻到唯一的温暖一样蹭了蹭，眉眼弯弯，唇角翘起。
记忆中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从墙上跃下，伸出手，笑得纯粹，“呐，要和我一起吗？”
她记得，少年的掌心干燥却又温暖，将自己小小的手包裹起来，温暖从手心处一点点蔓延全身，像是浸润在阳光下。
镜中的千疏白眼眸微咪，唇角的弧度淡淡的。
镜子冰冷的温度似乎也稍稍变得温暖起来，她眯眼笑着。
凌恒看着千疏白喜悦的样子，认为她同意了，开心地伸出大拇指，按在镜面上，“我们的约定。盖章！”
千疏白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将自己的大拇指也贴在镜面，“盖章。”
镜中镜外的两人的大拇指贴合在一起，两人的眼眸弯起，在那一刻许下了约定。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凌恒的拧起眉毛，小心地抚着镜面角落处小小的裂痕，“痛吗？”
“不痛的。”千疏白笑着，没有告诉他在那些孩子撞击镜子的那一刻，自己感受到的痛楚。
“肯定会痛的！”凌恒屈起指尖，小心地点着镜面，低下头轻轻地吹气。“没事，我吹吹就不会痛了。”
男孩吹出的气体在镜面凝聚成雾气，小小的一团挂在上面。
“一点都不疼啦。谢谢你凌恒！”
“真的吗？太好啦！那我再吹久一点，这样以后你受伤的话就不会那么疼啦！”
男孩低着头，指尖小心地抵在镜面上，一下一下地吹着气。
千疏白只是看着男孩的脸颊，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他的脸，眼眸写满压抑的挣扎。
看得见，听得见，却触碰不到。
她指尖残留的温度，是冰冷的。
没关系的，能够再次看见他的样子，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已经很好了。
千疏白双手环抱着肩膀，看着男孩的脸庞。
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每天的每天，凌恒总是会坐在镜子前，对着千疏白诉说他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有时候他也会不开心，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什么也不说。
千疏白就会问他怎么了，他讲出来的话千疏白一直都是静静聆听，然后说着安慰他的话。
她想要抚摸他的头。
她想要握着他的手。
她想要抱着他。
可是她做不到，那些都做不到。她只能静静地倾听他的声音，安慰他。
将所有的不开心和千疏白倾诉了的凌恒感觉心里舒服多了，“阿白，如果我能够触碰到你就好了。”
千疏白的眼眸黯淡下来，伸出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顿了顿，收了回来。
一只手握上另一只手，捏紧，仿佛这样做就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凌恒的温度一样。
我又何尝不想呢？
千疏白像是被关在一个密封的透明箱子里，她可以看见外面的色彩，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
她曾经想过用自己的灵力打破这面镜子，可惜那样做的话自己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若是将镜子全部打碎的话，自己也......
她终究只能待在镜子里面，镜外的凌恒能够接触到的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得多。他不可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会长大，他会得到他能够得到的东西，他会有喜欢的人。
他和她的世界，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千疏白的世界只有他。而他的世界，不会只有千疏白。
现在的凌恒，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朋友，她不能那么自私，她应该让他接触更多的人，而不是仅仅局限在她的世界里。
“凌恒。”
“怎么了？”
“你应该接触下其他人的，不要只和我待在一起，这样不好。我什么都无法给你，别人可以给很多很多东西。你真的应该试着接触别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那些孩子一样的。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很多更加美好的东西。”
“可是，我只想要阿白你一个。其他人，我才不要。”
“你只是认为他们不理解你而已。你可以试着接触别人，然后将那些快乐的事情说给我听。我啊，很想听凌恒说的外面的世界呢。”
“阿白先听的话，我一定会了解好多好多，认识好多人，然后回来全部说给阿白听！”
“好啊。我会等你回来的。”
凌恒想要让千疏白看到这个世界的更多更多。所以他不再局限在自己房间里了，会经常出去，和那些新交的朋友们一起出去。
他尝到了和千疏白在一起完全没有的感觉，他感到惊喜，流连于和新朋友的相处中不可自拔。
凌恒总是会出去一整天，回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地和千疏白讲着他和朋友遇到的事情。
而千疏白会看着凌恒在镜子前坐下，笑着对他说，“欢迎回来。”接着托腮静静听他说话。
凌恒的话题里全是别人，眉目飞扬，翘起的喜悦是和千疏白在一起所看不见的。
千疏白静静听他说完，总是会说一句，“真好啊......”
凌恒也会翘起嘴角，“是吧是吧。”
最后，凌恒总是会感叹，要是千疏白能够出来就好了。
那时候千疏白总会笑得眼眸弯起，唇角上翘。“这样就好了。”
弯起的眼眸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她只是一直弯着眼眸，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情绪。
“你又这样说，明明很期待吧。”凌恒看着千疏白的笑颜，蹙眉。
“没有啊。我真的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能够看见你，听见你，陪伴在你身边真的真的很好。”
凌恒不语。他看着千疏白弯起的眼角那颗悄悄渗出的泪珠抿唇。
转过身，他离开了房间。
他想留给千疏白一点空间，自己在这里她怕是哭不出来吧。
千疏白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捂住眼睛，唇角却是勾起。
“糟糕，太困了，都流眼泪了呢.......”
她用手捂住整张脸，小声呢喃，“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现在的凌恒的世界已经有了别人，自己若是能够出去，插进他的世界终究是不好的。她和他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保持现状就好。
千疏白苦笑，说到底还是自己胆小，她无法接受凌恒的世界有了别人的存在，自己龟缩在这个世界里，只是自欺欺人的希望保持两人的世界，一起的世界。就像是两个人独有的世界，只有他和她。
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这是自己和凌恒的世界，别人无法插足的只属于自己和凌恒的世界。
她怕的终究是怕自己能够以实体出现的话，那么就不是特别的了。
她想要保留的，只是那份特别。
凌恒心中，唯一的特别。
所以即使千疏白十分渴望出去，也没有表露分毫。
她终究还是自私的，说让凌恒接触更多的人也是为了自己，自己是不同的，和凌恒接触的其他人都是不同的。
她只想想要凌恒知道这份不同。
千疏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在无数个等待凌恒归来的夜晚，她才能熬得住漫长的孤独，等待着他的归来。
千疏白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凌恒在一起的，所以她只是陪伴他就好了。
即使那些陪伴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
千疏白喜欢凌恒，却一次也没有说出口。
注定无望的恋情何必说出来让人困扰呢？
但是，她却用着自己的方式告白。
是陪伴。她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直到自己碎裂得再也无法复原。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千疏白要做的，只是陪伴就可以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凌恒已经长大了吗，他不再像小时候总是找千疏白诉说自己的心情了。见面的话，也只是千疏白的一句“你回来了。”而凌恒则是“嗯。”
再也没有其他。
他们之间，不止隔着那块玻璃，还有岁月架起的疏离，满目苍夷，面目全非。
千疏白不在意他的冷淡，她只要陪伴在他身边就够了。其他的，无所谓了。
但是她的无所谓在看见凌恒带着那个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成为了苍白的无力。
她看见凌恒眉眼中全是对那个女孩的宠溺，心，碎成一片片。
千疏白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坚强，自己之前所不在意的东西在事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她的心碎裂成一片片，但是她还是抬眸微笑，对着凌恒的方向。
然后，她看见镜子碎裂成一片片，身上碎裂的疼痛却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千疏白伸出手，想要抚摸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可终究还是无法触碰。
她弯唇浅笑，留下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话，“你回来了，我在等你呢。”
凌恒最后看见的，是千疏白那张破碎的笑颜还有那句每天每天的问候。而自己那句未说出口的我回来了她再也无法听到了。
镜灵，镜灵。
若是心碎，那么其自身也会碎裂。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