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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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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何事?”

      我见夫婿放下了狼毫,眉头微蹙地看着我。

      我忽的心中一跳,只觉得尽管夫婿将近不惑之年,却生了一副好相貌,且人才出众……我不过是个庶女,婚嫁从来没有选择,尽管心中艳羡书中那些为情爱不顾一切的女子,放到自己的身上,却是做不到的。故而,我是庆幸幸而遇上的人是夫婿。

      “夫君,今日爹爹说明日便要启程回家。”我绕过那书桌,尽管很想讨好夫婿,可心底总觉得夫婿很是严肃,故而在离夫婿三五步的地方站定了,思忖了一番,开口道:“杭城至建康,路途遥远,爹爹今日方才来的建康,若是明日便回杭城,不说夫君会惹人非议,便是爹爹,身子也吃不消。”

      夫婿听到我那句“身子也吃不消”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颤。我心想,夫婿对公爹的态度尽管总是冷冷淡淡的,实际上倒也并非全无父子之情的。

      他皱着眉头良久,我只觉得自己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的双眼已经开始酸涩难忍,到最后,便没忍住用手去揉。夫婿轻“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啊?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我有些迷糊。

      而我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要让夫婿同意公婆留下来,故而夫婿没有明确说明的时候,我是不会离开的。所以我仍倔强地看着他。被我“幽怨”的目光注视着的夫婿微微蹙眉,然后抬眸看我,道:“还有事?”

      “夫君……你是同意爹和娘留下来了吧?”

      他很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道:“爹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彼时,我凑的他很近,于是便看到了他眉角的皱纹,还有发鬓些许的白发。很多时候,他更像一个长辈。我被自己的想法窘到了,我的心中曾无数次琢磨过这个身为我夫婿的男人,可是对于他的相貌,却还是第一次看的这般仔细。

      我的夫婿不喜欢笑,他很严肃,甚至暴躁,只要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他的逆鳞。

      他内心的愁苦不曾与任何人述说,尽管公爹是他的爹爹,尽管我是他的妻子。

      窗外“啪嗒”一声,几大滴水珠子溅到窗棂上,惊醒了我。事实上,曾经的我就如当时那样,想讨好我的天,我的夫婿。试图走进这个男人的内心。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的一塌糊涂。

      之后,公爹和婆婆在家中住了月余之久。

      我每日与婆婆相处,她膝下无子,我生母早逝,因相谈甚欢,彼此之间竟多了一份母女的情谊。犹记得,那日婆婆惋惜我额上生了一块鸽子蛋大小的伤疤,知悉原因后,却只是婉转叹息,不曾说夫婿分毫,后来却手把手教我将那伤疤绘成了一朵瑰丽的玫瑰。

      我常年来额前留着发,只为遮掩额上的这块伤疤。这次我第一次将长发全部梳到脑后,由婆婆教着,挽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发髻。我在磨光鉴人的宝镜前频频来回,镜中那美艳不可方物的人儿如此陌生却又熟悉。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长的还算不错。

      夜间,我方沐浴完,夫婿便来了我房中。乍一见我,他倒是愣了许久。

      我脸微红,难免地小女儿一阵子娇羞状。想我十余年来,遇到过不少人看着我发愣,我诚然也明白那都是琢磨我额上的伤疤。许是感慨这“姑娘咋就生了一幅天怒人怨的脸”呢!说来也是奇怪,夫婿初见我的时候就没那么夸张,我以前觉得是他淡定,了解了之后才明白他是无所谓。今天,他看着我发愣,自然是小小地惊艳了一把,我活到这把年纪,夫婿是第二个觉得我“惊艳”的人。第一个是我自己。故而,我无论如何也要摆出这娇羞状以应景。

      当晚,我本以为夫婿如往常一样在我房中休息。可躺下不久,夫婿却盯着我额头上的玫瑰看。夫婿的眼睛生的极好看,瞳仁若点漆,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却看不到底。我此刻便有这般感受,甚至隐隐觉得害怕。慢慢的,他的手碰上了我的额头。我不由自主地抓紧背角,睁着眼睛看着他。

      夫婿皱眉,然后,唇吻过我的额头。
      “夫君……孩子……”

      他趴在我身上的身躯一顿,有些泄气地翻下身。我琢磨着,夫为妻纲,我这为人|妻子的人一定要事事先考虑到夫婿的感受,于是我压下心中的小小不痛快,对夫婿建议:“不如夫君去姨娘那里吧。”

      夫婿侧身看我一眼,然后也是默认了,对我说:“早些休息。”

      我看着夫婿离开的背影,拥紧了被子,没一会儿便睡了。

      就在公婆离开家中后,夫婿一次参加同僚喜宴,回来时就带回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当那姑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流光溢彩地打量起我经营的府邸,当夫婿眉梢眼底都带着温柔,无一不体贴地对着那姑娘的时候,我已然知道这个姑娘不同于府中任何一个女人,包括我。

      夫婿全心全意地对着她,甚至不曾向我介绍她。我不那么聪慧的脑子忽然一瞬间就开窍了,夫婿这是为怕那姑娘面对当家主母时难堪,又或者,在夫婿的眼底,我这个主母也不过是个摆设……

      故而,他只是遣了马统来告知我一声。

      马统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叹了一声气,走了。

      第二日,夫婿就大兴土木,给那姑娘建了府中最好的院子,名唤“思映楼”。不久后,他开始遣走府中所有的妾室和通房。那些女子哭着来求我,可是,我能说什么?我如今,甚至见不到夫婿的面。

      我当时想,我兴许还是要去见一见夫婿的。或者,还见一见那个姑娘?

      于是,翌日,我便精心打扮想去见夫婿一面。可是我发现我如何画都画不出婆婆画的那朵玫瑰,额头上的伤疤只会被我越画越丑,我心里着急、懊悔,为何当时不学的细致一点,可是这些都没有用,我越是心急,画的就越丑。后来,我只能用刘海将伤疤遮住,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去寻他们。

      我记得,那是个深秋的日子,花园中树木的叶子都凋零了。

      黄而卷的叶子铺满小石子路,蜿蜒一地。

      我到思映楼的时候,正巧见到那姑娘在花间起舞,夫婿痴迷地看着她,又仿佛是透过她看着什么人。到最后,那姑娘似乎跳错了一个步子,整个人娇羞地倒入夫婿的怀里,娇嗔道:“文才兄,人家学了这么久都没学好,人家不要跳了!”

      夫婿在听到她那一声“文才兄”的时候,眼睛里的柔光几乎要滴出水来,他道:“莺儿乖,咱们再来过。”说着,他神情地去吻她的双唇,柔情蜜意,哄的那叫莺儿的姑娘娇滴滴地瞪了他一眼,再次翩翩起舞。

      我知道夫婿名唤马佛念,字文才。我自从未唤过夫婿的名儿,是不敢也是不习惯。故我尚不知夫婿原来喜欢别人唤他“文才兄”。我看着他们郎才女貌,柔情缱绻,我心中又是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又是不甘愿既然来了,就这般窝囊地离开。

      “咦?”

      莺儿似乎发现了我,彼时一阵清风拂面,恰恰露出我额上的伤疤。

      我见这姑娘忽然尖叫了一声,随后猛地扑入夫婿怀中,叫道:“哪里来的丑八怪?!文才,快点把她赶出马府!”

      我想,这姑娘应该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毕竟她身在马府,如何能不知道马府的主母额上有一块红色的疤痕?其次,我这伤疤虽说吓人,到底还不至于让小儿夜啼,小娘子花容失色。当即,我心底对这个女子充满了恶意,我不喜欢她。

      夫婿半搂着受惊的莺儿,心疼溢于言表,哄了她半晌,对还在思忖这莺儿缘何有这般演技而神游天外的我呵斥道:“还不快滚!”

      我一怔,万般没料到夫婿会如此大发雷霆……毕竟这么多年来,夫婿待我虽说不咸不淡了些,却是从未如此落过我的面子的。几乎是刹那间,我觉得有所悟般。

      我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我想我好歹也是个温柔娴淑,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姑娘,我……我当然不能在我讨厌的女人面前哭,不能示弱。所以,我将脊背挺的直直的,我一脸正色,我一本正经,我缓缓说来:

      “夫君请勿动怒,且听妾身一言。夫君只顾在府中为莺儿姑娘修院落、散尽后院妾室。倒是忘了该给莺儿姑娘名分一事。寻常良家女子,若是无名无分跟了男子,便是外室。不若择个良辰吉日,早日让莺儿姑娘入府服侍夫君。”我抬眸直视着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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