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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衣卿相 ...
苏宜枕着双臂躺在崇德殿后松软的草地上,半阖着眼眸。
相隔不远的宫道,有两个宫女拎着食盆匆匆路过。
“据说昨夜萧相又在南书房批了整夜的奏章。”感慨过后,话锋一转,“皇上实在是太不像话,今年蛮族在边疆闹得如此凶,她却还是在崇德殿中夜夜笙歌。”
“可怜萧大人那样丰神隽秀的人物,每日被国事缠身,到现在还没能娶妻。”
小安子越听脸色越黑,刚要出声呵斥,衣服下摆就被扯住了。
苏宜睁开双眸,表情似笑非笑,“随她们去吧。”
左右她们说得都是实话,她的确朝歌夜弦、不理国事。
苏宜有些疲惫地重新阖上双眸,无意识地喃喃道,“……他又批了一夜奏章啊。”
小安子轻叹一口气,“皇上……何苦呢?”
明明比谁都关心那个人,为何要做出这副昏君的模样,伤人也伤己?
“……”苏宜没有回答,思绪却回到多年之前。
父皇驾崩,萧煜辅政。
那时她十岁,在她眼中,萧煜是一个不苟言笑却值得尊敬的长辈。
在朝中大臣都纷纷上言要求立襄王为帝时,是萧煜力排众议助她登上了皇位,并亲手斩下襄王首级。
朝野震动,再无一人敢提有关襄王的半个字。
皇室之女,即使年幼却也懂得那种情势之下,若襄王真的登上帝位,第一件事就是了结她的性命。
坐上金銮宝座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萧煜给她的,她欠他良多。
于是,拼命地努力,想当一个明君,不想让他失望。
小女孩渐渐出落地亭亭玉立,处事手段也越发成熟,既有她父皇的仁慈宽厚,也有从萧煜那学来的杀伐决断。
她终于成长为令他骄傲的君王。
几年的朝夕相处与倾囊相授,她羽翼渐丰,对他的依赖也与日俱增。
对于长辈的尊敬与爱戴日积月生,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另一种感情。
那是一场国宴,似是为了接待领国的使节——她记不大清了。
但还未忘记的是,她不经意的一个回眸,忽然看到萧煜立于合欢树下,颀长的身影,清俊的面容,在感觉到她的视线之时极为默契的一个回眸微笑。
心跳停了一拍,然后剧烈地跳动起来,震得她耳膜生疼。
暖风阵阵之中,年轻的君王心猿意马,为的却不是谁家如玉少年,而是那一手教导自己成长的长辈。
疯狂的念头一旦滋生,再不熄灭。
她痛苦、自责、懊恼、愧疚,却无法阻止自己越陷越深,直至沉沦。
那明灭不定的火焰,经她几番压制,未减却最终燎原。
那是萧煜二十八岁的生辰,她亲自下厨为他煮了一碗长寿面。
群臣皆赞圣上与萧相君臣情谊深厚,他却微微皱眉,“皇上好意臣心领了,但切莫有下次——您是一国之君,举动是万民表率,不可任意妄为。”
她毫无脾气地笑,只在他放下筷子后小心翼翼地问,“如何?”
萧煜闻言无奈看她一眼,终是轻轻颔首,“尚可。”
于是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当真毫无君王风度。
筵席散尽,华灯初上。
她换下一身繁复沉重的龙袍,特意换上普通少女的襦裙。
她终于惴惴不安地向他表白,君王威仪尽无,紧张地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即使是面对朝中重臣的步步威逼时,她的声音也从未如那时一般颤抖,几乎破碎地语不成句。
萧煜沉默了许久,却只说了一句,“皇上,您长大了。”
她一怔,“……什么?”
“是时候昭告天下,为您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了。”
“……”她向来聪敏,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已经独当一面,臣可以放心地把天下交给您了。”萧煜面色沉静,墨玉般的瞳仁平静地宛若死水,“还请皇上允臣归乡。”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的男子。
一如当年手斩襄王般决绝的手段,只是这一次刀锋面对的是她。
白衣卿相,杀伐决断,淡漠如九重天上无情无欲的神祗,冷静地斩断一切。
她终于心死。
“独当一面?”她扯起嘴角,笑得像哭,“放心把天下交给我,是么?”
萧煜面无表情地看她,眼中连对待小辈的纵容宠溺也尽数消失,只余冰冷一片。
那一日后她开始放纵自己,沉醉于酒池肉林,不再理会朝政——崇德殿中歌舞日夜不绝,而台案上的奏折则日渐堆积如山。
——独当一面是么?可以放心交付天下是么?
——我便当个昏庸无度的君王给你看。
既然无法留住你,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整个天下相威胁。
这就是女子为帝的弊处,那些老臣说得不错:女子心中,永远是情爱甚于江山。
是的,在苏宜心中,萧煜永远重于江山。
她的刻意放纵的确收到了效果,萧煜默默地接过她身上的担子,替她扛起了这个天下。
没有哪怕一句的责骂,却也没有了曾经那眼神交汇的温暖。
终究是渐行渐远,哪怕迎面相遇所得到的也不过是极为冷淡的一瞥。
不止是过往情谊尽无,连臣子对君王的敬重也被萧煜丢去,他甚至不屑唤她一声皇上。
真正的形同陌路。
【2】
小安子听完小太监的汇报,脸色惨白地看向眉眼含醉的苏宜。
苏宜慵懒地放下指间夹着的羊脂玉酒杯,托着脸颊瞟他一眼,“何事如此惊慌?”
“皇上,”小安子担忧地看她一眼,“萧大人在太尉府中突然昏倒——”
瞬间酒醒。
苏宜甚至没有来得及听完小安子的汇报,起身便冲出了崇德殿,“来人,给朕备马!”
小安子一愣过后连忙捧着苏宜的披风追上去,“皇上,外面风大!”
……
一路飞驰,寒风刮过脸颊,苏宜却毫无感觉,巨大的恐惧将她死死攥住,她几乎无法思考,只知道狠狠地甩着手中的鞭子,将坐下爱骑抽出道道血痕。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下得马,也未曾留意到太尉府上小厮惊愕的神情,直到冲到萧煜榻前。
萧煜双目紧阖地躺在床上,面色暗沉、唇色发白,眼底有深深的青黑,眉目之间全是疲惫。
自责与愧疚如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一旁年老的沈太尉惊讶地看着她,“皇上驾到,臣有失远迎……”
“闭嘴!”苏宜皱眉,猛地一把捉住老太尉的衣襟,“太医呢?为什么不去叫太医!”
“皇皇皇皇上——”老太尉吓得结巴,“太医、太医刚、刚走……”
“那太医怎么说?!”
“积、积劳成疾。”
仿佛被这四个字惊吓到,苏宜猛地放开了手,倒退了两步。
良久,苏宜才鼓起勇气轻声问,“可有大碍?”
“……太、太医说,好好调养两三月,即可无碍。”
疲惫地捏了捏眉间,苏宜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朕知道了,有劳太尉了。”
“臣、臣不敢。”
不耐地挥手打断,苏宜下令道,“叫人去备车,朕带萧相回宫调养。”
“恐、恐怕不可啊,皇上,”老太尉颤颤巍巍道,“此刻贸然移动萧大人,只怕——”
“朕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敢抗旨?!”
昔日萧煜教她的君王威严,苏宜此刻全数施展而出,逼的老太尉额头生汗,吓得连连摇头。
苏宜最终如愿将萧煜带回了皇宫,安置在她寝宫的侧殿。
【3】
萧煜醒转的时候,苏宜正坐在一旁的软榻之上,披着外衣批阅奏章。
昏黄的烛光柔柔地笼罩着她的侧脸,在她身后画着江山烟雨图的屏风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剪影。
他皱了皱眉,以为看到了幻象。
然而听到了声响的苏宜却于此时回过头来,一怔之后漆黑的眸子中渗出压抑不住的喜色。
她急急放下奏章,连鞋袜也来不及穿就下了软榻跑到他床边,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可有哪里不舒服?喉咙很难受么?还是口渴?”说罢她仿佛醒悟了一般慌慌张张地跑到一旁的桌边,倒了满满一茶杯的水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
还不忘嘱咐一句,“有些烫,你慢点喝。”
萧煜看了看眼前的茶杯,又抬眸神色复杂地盯着苏宜看。
苏宜眼中的光芒随着他的沉默不语而渐渐黯淡直至熄灭,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头去。
片刻之后,萧煜听到了一声满含委屈的“对不起”。
他几乎哭笑不得,心中淤积了数年的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以及对苏宜的失望在此刻全数化为了深深的无奈。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即使表面上装得如何成熟稳重,却仍旧是当年那个怯怯地抓着他衣摆不放的小女孩。
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也不过是错将对长辈的依恋当作了情爱的缘故。
只是仍旧有些失望,作为一国之君却因小事而任性妄为,若不是他在旁辅佐,这天下怕是要就此毁在她的手中。
萧煜心中气虽消了大半,声音中却还是带着冰冷,“看了奏折,可知道如何批复?”
苏宜一愣,十分诚实地傻傻摇头。
——数年未接触朝政,几乎连朝中大臣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了,怎么可能如此快地上手。
萧煜看到这样茫然的神情,气得心头火起,恨不能在这一国之君的榆木脑袋上狠狠来上一下。
苏宜知错,弱弱地看他一眼,伸手扯了扯他的袖摆,“太医说你醒了就要喝药,我去叫人拿药来可好?——奏章的事,明日再说也不急。”
“明日再说也不急?”萧煜怒极反笑,甚至忘了自称为臣,“这就是我这些年教你的为君之道?!”
苏宜被吼得深深低下脑袋,却是异常地坚持,“我去拿药来。”说罢转身朝殿外走去。
“回来!”
“……”苏宜脚步一顿,低叹一口气,仍是乖乖地转过身来。
萧煜抚额叹气,“……去穿上鞋袜。”
不一会儿,苏宜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回来,有些担忧地望他一眼,“这药很苦……但我有让小安子去拿蜜饯。”
“……”萧煜闻言几乎气得笑起来,狠狠瞪她一眼后,夺过药碗一饮而尽。
——还真是该死的苦。
按捺不住胸口泛起的恶心感,萧煜压抑地咳嗽起来。
苏宜连忙将药碗放到一旁,上前帮他拍背顺气,还空出一只手来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寻了一通,掏出一个被压得有些扁的桂花酥不由分说地往他嘴里一塞,“这个也是甜的……”
萧煜一愣,甜腻的桂花酥融化于唇齿之间,竟真的将苦涩之味驱散了几分。
苏宜见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松了口气,弯下腰将滑落的薄被往上提了提,细心地掖好。
萧煜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最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苏宜眨了眨眼,偏头看他,“不舒服么?”
“……没有,”萧煜缓了缓语气,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去把奏章拿来,我讲给你听。”
话音落地,两人皆是一愣。
这样的对话,仿佛回到了数年之前,她初登基,他初辅政。
仿若隔世。
苏宜的眼底渐渐浮起欣喜,眸光流转,亮的惊人,萧煜也忍不住柔和了神色,哭笑不得地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想什么呢,还不快去。”
苏宜捂着额头,却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用了,我让小安子讲给我听就行——太医说了,你要好好休息,这几个月都不能操劳国事。”说罢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舍地看他,“那我去外间批折子了,你休息吧,如果有事就叫我一声。”
萧煜好笑,“回你自己的寝宫去,赖在外间做什么?”
“反正奏折那么多,肯定要批到天亮,在哪里都一样。”苏宜面不改色地撒着谎,萧煜不疑有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那日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无论是苏宜还是萧煜,都再未提过那个华灯初上的寒夜。
【4】
在萧煜看来,即使苏宜已经不再是多年前那个捏着他的袍角睁着一双乌黑大眼的小姑娘,到底还只是个小辈。
这也怪不得他,苏宜是他看着长大的。
萧煜还记得,当年自己得到襄王逼宫的消息之后,连夜带兵进宫护驾,而彼时那还只到他腰际的小女孩却未如一般孩童一般吓得大哭,而是强自镇定地咬着嘴唇,脊背挺直地站在先皇灵前,一身素白孝服,仰着小脸直直地面对着襄王与一干兵士,未曾退却一步。
倒也算没有辱没皇家气度。
所幸他及时赶到,手刃了襄王,才救下了这先皇膝下唯一的公主。
只是他却没有料到,那看上去坚强无比的小公主却如此外强中干,襄王一死,她便坐倒在了地上,两行清泪唰地一下就流了满脸,看上去倒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他只好将佩剑交给一旁的副将,走到苏宜面前,“臣救驾来——”迟字还未出口,一身雪白孝服的小公主便抓住了他的袍角,哭得浑身打颤。
萧煜无奈,伸手安慰地拍了拍苏宜的肩头。
苏宜哭声一顿,身子僵了僵,萧煜颇为尴尬,刚想收回手来,却没想到她却猛地扑进了自己怀中,小脑袋死死地埋在他还染血的衣襟前,哭得比先前更为凄惨。
许是苏宜在自己怀中蜷成一团的印象太过深刻,萧煜从未将她当做女子看待。
直到那一夜她的那句几不成句的告白出口。
【5】
崇德殿前花开花谢,春风几度绿了柳叶。
苏宜处理政事的手段与萧煜越来越像,萧煜放心之余开始渐渐地将朝中权力交还给她。
等到苏宜真正亲政之时,天下已是一副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的景象。
于是,朝中大臣上奏,提醒她是时候致力于皇家子嗣的传承了。
苏宜推脱了几次,终究是逃不过满朝文武的跪请。
她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金銮宝殿上,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指甲却已掐破了掌心。
她带了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殿下右首那个挺拔的身影,却见他别过了脸,薄唇微抿,眼睫低垂。
繁复厚重的朝服之下,她可以看出萧煜近年来不断清瘦的身形。
苏宜抵不过那一瞬间的心软,终是收回了目光,不愿再逼迫他,也不再勉强自己。
【6】
丞相府。
萧煜在小厮通报后皱了皱眉,微微思索片刻,猛地起身大步朝侧门走去。
果然,那人解下了银色的狐织锦皮毛斗篷,朝他浅浅一笑。
“胡闹!”萧煜大怒,狠狠地瞪了苏宜一眼后转头吩咐道,“去备车!”
“等等,”苏宜上前一步,叫住了那领命而去的小厮,然后偏过头看着萧煜,“我就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就回宫去。”
萧煜皱眉,沉默了片刻,转身朝书房走去。
苏宜连忙跟上。
萧煜挥退了下人,在书案后坐下,皱着眉打量了苏宜好一会儿,“说罢,什么事。”
苏宜淡淡一笑,却只道,“今日是上元节。”
萧煜愣了一愣。
苏宜却渐渐收起了笑容,望向窗外,“当此佳节,本应合家团聚,共赏圆月,只是父皇与母后早去……”她声音渐低,垂下眸去。
萧煜见她如此,不由得想起那个蜷在自己胸前哭得浑身颤抖的小女孩,不禁心软。
皓月高挂,夜市繁华,宝马雕车,人声鼎沸。
两人静静地比肩而行,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苏宜在一家小摊之前停下,买了一个香囊。
萧煜瞥了她一眼,并不在意,背着手等在一旁。
苏宜付了银子,转头跟上萧煜的步伐。
萧煜感觉自己的袖摆被扯了扯,有些疑惑地偏头看苏宜,却被她塞了个香囊在手中。
苏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只是耳尖悄悄地泛起了淡红。
萧煜拿着那做工并不算精致的香囊有一瞬间的愣怔,半响却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只当苏宜是在玩闹。
一路无话。
【7】
永安十年五月,帝亲政。
永安十年十一月,帝大婚。
永安十三年,帝育有一子。
永安二十五年,萧相薨。
丞相府上的下人说,萧相死之时,手里握着的是一个十分简陋的香囊。
苏宜实在很幸福。年少时她依赖萧煜,长大后她喜欢萧煜,虽然并未得到回应,但萧煜却始终站在她的一边,为她除了襄王,安了天下,始终为她打算,终身未曾娶妻。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上,真心何其可贵。她却有幸得到萧煜一生相护。哪怕在萧煜眼中,她不是爱人不是情人,但我想对于萧煜来说,苏宜已经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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