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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   后来问了管事,管事倒是直言不讳告诉我阿彻要他关照我的事,临末了说:“那小子是觉得自己害你变哑才待你好,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他心眼好,你可别害他。”

      见过我以前模样的管事一向对我有成见,他没有隐瞒自己对我的不满,说的话又直白又干脆,我也明白他的意思,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往后阿彻照例天天都会来看我,都在夜晚,因为暗卫很少出现于人前,所以白天很少看到他。他来找我的时候,大多还是趁我睡着之后,而今夜碰到我还没睡,他便带我上欧阳府的后院,递壶酒来喝。

      如今春暖花开,月光映在院子里的桃花上,泛出奇妙的银色光芒,煞是美丽。只可惜我口不能言,阿彻不爱讲话,两个人喝酒的时候总是闷闷的,扭头过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着我,眼里微微闪烁着什么,我看着他,随即低头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为何待我如此好?

      他看见了,缺一句话没说。

      想了想,我继续写:管事说你是对我愧疚。

      抬头看他,阿彻点了点头。

      低头继续:其实你不必,没人在乎。

      “我在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我再次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深深的眸子,阿彻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所有的话都写在脸上。

      我别开他直白的目光问他:为什么,我跟你不过见过几次。

      犹豫许久,他缓缓开口,低声道:“那年,我在主人身后。”

      他的声音幽幽而清冷,一下子把我拉入回忆当中。

      没错,我与欧阳英相识那年,隐约记得有个男人一直站在欧阳英身后,而我当时眼里只有欧阳英,自始自终没瞧过他一眼,原来那个男人竟是阿彻?

      树枝不知何时离了手,我呆愣地望着阿彻,直到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他还是一语不发,眼里的炙热却不是假的,就这么看着他,我却突然忍不住落了泪。

      这是我第二次哭。

      阿彻,为什么当初我看到的……不是你?

      哭了不知多久,也许是累了,我便睡了过去,而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自己屋子里,是阿彻送我回来的吧?

      想起阿彻,想起自己,心底微微有些酸痛。

      窗外天蒙蒙发亮,桌上放了一朵桃花,我看了看,终于笑了出来,小心拈起那朵花,放进书页里,像是藏了一件心事于心里,却不是沉重的,难以释怀的,而是一朵花,一朵毫不起眼的花,一朵仍带着他掌心温度的花。

      从那天起,他每晚都在我醒着的时候来,我也总是等着他。

      他是暗卫,经常替欧阳家出去干危险活,打斗起来不免衣服破损,有次我见到了,硬是要他脱下给我缝补,他没说什么,把衣服给了我,第二天跟绣房丫头借了针线,缝缝补补一个下午才弄好。然后看衣角有些脏了,便顺道洗了一遍。过段时间见他衣服又有破损脏污,我便跟他说让他以后把衣服都给我洗,我个人觉得这个要求没什么,可是阿彻听到我这么说,两个眼珠子亮的刺目,嘴角是不是扯起笑容,像中了邪一样。

      想不到第二天他就把自己所有的衣服裤子鞋子袜子都丢给了我,我看着桌上成堆的衣物,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攒着过年啊?居然这么多脏衣服!

      他倒好,见我这般模样,却是笑得傻乎乎的,谁说他面无表情冷冰冰来着?谁说他令人生畏来着?

      可是这是自己先提出来的,无奈之下只有收下,可怜我不但要替他洗衣,还要穿针引线缝缝补补,最后连纳鞋底都学会了——谁让他双鞋子已经脏破得不能见人?

      我的生活,就这样被他悄悄改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成天洗衣服在人眼里很奇怪,反□□里的人每每看我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暧昧一笑,弄得我一头雾水。管事依旧冷冰冰的看我,尤其是看到我纳鞋底缝衣服的时候,多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偷懒做这些,奇怪的是管事居然没有骂我?甚至提也不提?

      晚上问阿彻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笑而过,我恼他,他却抓住我的手,让我一把拉进他怀中,身体猛的一颤,他却只是用脑袋轻轻磨蹭我后颈,过了好一会儿说:“我要出去一个月,管事会照顾你的。”

      出去一个月?

      听他一说,我立马扭头看他,阿彻摸了摸我的脸颊,安慰似的说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便轻轻抱住我,一言不发。

      第二天开始,阿彻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是接到了什么样的命令,要去做什么任务,或者说,去杀什么人?我只知道,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突然变得比以前更寂寞了。闲暇的时候会望着他送给我的小玩意儿,数着指头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他没有回来。

      我开始变得很焦急,成天有事没事就问人打听,可是暗卫的事情我们这些下人怎么会知道?知道有阿彻这个人存在的都很少,更何况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事?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肯定知道。

      欧阳英。

      身为欧阳家主的他肯定知道阿彻去了哪里,可是去问他会有什么下场?在我内心煎熬许久之后,我终于忍不住要去找他问。

      刚一到他屋外就看到一场好戏。

      欧阳英搂着一个绝美的少年,旁边站着那个把我害至如此地步的少年,他如今也是一脸挫败的模样,歇斯底里地哭着,而欧阳英却不为所动,然后他转身离去,眼里满是嫉恨恶毒。我看着他的模样,仿佛看见之前的我,让我心里一阵难过。

      “下贱的东西,别挡路!”他看到了我,嫉恨的眼神霎时变得有些得意,或许对着屋子里那个叫月儿的少年,他是个失败者,而至少在我面前,他是个完完全全的成功者。

      我有自知之明,退步让开,同时欧阳英也注意到我的存在,大概是被看到“好戏”,他神色不悦地看着我,冷到:“你是哪里的下人,还不滚回去!”说完便搂着怀中少年离去。

      我看着那背影,想起刚才那抹眼神,分明已经认不得我了。本应该难过的心却是一阵惆怅,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来似的,我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无奈地同情从前的自己。

      我笑从前的自己真是太傻。

      不过还好,我现在再不会难过了。

      只可惜没有问到欧阳英阿彻的消息,我不免有些失落,回去干活的时候也无精打采,到结束后,管事忽然叫我到一边,一脸凝重的表情,我疑惑地望着他,谁知他递给我一张纸后就拂袖离去。

      我打开一看,纸上写了几个字:子时,东郊,聚贤亭。

      直觉告诉我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可能与阿彻有关系,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夜晚钻了狗洞出府,准时到了聚贤亭,而那里的确有人,负手而立,走进一看,却是管事。

      管事见我来到,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问阿彻的事情,我也知道他的消息,但是我信不过你,阿彻是我从小带大的,为人很单纯,我不希望他收到伤害,更不希望有人利用他。”

      闻言,我立即用力摇头。

      “不会么?”管事冷笑,突然从袖口掏出一粒红色药丸,“这是蛇心丹,你若吃下去我便告诉你他的消息,如何?”

      蛇心丹,剧毒之物,中毒者半个时辰内将全身骨头经脉断裂而死,不过蛇心丹的特别之处并不是在于它的剧毒,而是在于中毒者不会当场毙命,而是在于下药者想什么时候让中毒者毒发,或者一辈子都不毒发都有可能。换句话说,中毒者若不想死,将一辈子受控于下药者。

      定定看着那颗药,我没有拒绝。

      死对我来说不算陌生,但我并不是不想活下去,只是我隐约感觉到,如果错过这次,以后可能都见不到阿彻了。

      见我吞下药丸,管事沉默了会儿,许久才说:“你跟我来。”

      说罢他将我轻轻一提,便到了空中,我惊异,原来管事会武功。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落到一户农户家门口,放下我,管事径自走了上去,我跟在他身后,等一进屋,我便发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惨的像一张白纸的阿彻,我马上冲上去,跪坐在他床边,想叫他却出不了声。

      阿彻神情有些痛苦,掀开他的被子一开,我顿时惊吓住了,敞露的胸口赫然出现两个黑色的掌印。

      “他是主动要求去刺杀武林盟主黄昭的,虽然任务成功,可是他被那黄昭掌断了肋骨,能咬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管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个任务凶多吉少,之前去的几个人都没能回来,可是阿彻却主动要求去,他唯一的条件是,如果他能活着回来,他便要脱离暗卫。”

      脱离暗卫……为什么?

      我疑惑地回过头,正对上管事的目光,他看着我,动了动嘴角,仿佛陷入了回忆,说道:“这孩子从来没要求过什么,平常也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我第一次见他伤心流泪便是在你入府那天,之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我知道他的心思,可是他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后来你失宠,主人让他喂你毒药,他便偷偷在毒药里掺了解药。”

      心里咯噔一下。

      我立即扭头盯着眼前面若白纸的人,心里像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滋味。

      阿彻,从一开始便是你救了我!

      “原本他还能克制住自己只在暗处看你,可是看见你烧得快死了,他便恳求我让我不要再让人欺负你,自己则是每天偷偷摸摸跑去看你,生怕你发现了他。后来你们相见了,你又没有拒绝他的接触,他就更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害怕你在这又受人欺负,所以他决定脱离暗卫,带你离开这里。可是他忘了,唯一能脱离暗卫的方式只有死。”管事的声音清清冷冷,但是里面隐隐透了一丝无奈,“他弄成这模样,看来离死也不远了,本来我不想告诉你,可是今天看你去找了主人,怕是要问阿彻的事情。阿彻曾让我照看你,于是我便索性把你带了出来,把阿彻交给你,只是今后是死是活,你们好自为之。但是……如果你将来做出什么伤害他或者背叛他的事情,我会让你知道蛇心丹的滋味。”

      说完,管事转身消失,不着痕迹。

      屋子里只留下我和昏迷不醒的阿彻,我看了看四周,发现桌上早已摆好一堆外用内服的药,想必是管事留下的,望着手里的药瓶,我心里是安慰的。这管事,虽然嘴上威胁,当真是个难解的好人。

      阿彻昏迷了三天才醒来,当时我正在给他换水洗脸,突然睁开的清亮眸子就这样死死盯着我,他嘴唇动了动,随后竟挣扎着要起来,可不想动到伤处,疼得整张脸都拧在一起。

      见状,我连忙跑过去扶他平躺,可他似乎还是想起来,我只好用力瞪了他一眼,这下他终于安静了。

      望着他皲裂的嘴唇,我示意他要不要喝水,他微点了点头,随后我马上端了碗水过来,小心翼翼给他喝了下去,另一只手不停给他顺顺气。

      好一点了么?

      我不能说话,只好看着他,希望他懂我的意思。

      阿彻点点头,随即拉过我的手,放在他胸口,过了会儿问道:“是师父送你过来的?”

      师父?谁啊?

      我歪头看他,表示不解。

      “管事,就是我师父。”他解释道,然后想了想又问,“师父都告诉你了?”

      我点点头。

      原来管事竟是阿彻的师父?这么说的话,他岂不也是暗卫?

      想着,阿彻突然拉拉我的手,一脸抱歉的看着我,“你这下不能回去,怪不怪我?”

      想了想,我摇摇头。

      那里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我最美好的回忆便是你,如今你就在我身边,我哪里会怪你?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阿彻满怀希冀的望着我,清清澈澈的目光只容下我一人,忽然间我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心底缺失的那一块现在被塞得满满的。

      然后我笑了,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上前轻轻吻了他额头一下。

      等你好了再说吧。

      阿彻却是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原来阿彻也是长得不错的,虽然说不上英俊潇洒,倒也是个清清秀秀的男子汉。

      我不知道自己对阿彻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喜欢,或许也不是。往事对我来说并不算美好,我承认自己对欧阳英还存有情,因为深爱过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可是我也明白自己只是那个花心男人的过客,他不会像眼前的男人一样,为我着想,为我担忧,为我难受,也不会像眼前男人一样因为我的一个亲吻笑得比孩子还快乐,更不会像眼前男人,只抓着我的手,就有种能给我归宿的幸福感。

      当年我站在窗边,应该看到的人其实是他,只是时光悄悄给我们开了个玩笑,让我们彼此错过。不过幸好,终究我还是抓住了他,现在没爱上他,不代表以后不会,只要他愿意一直爱我,我终有一天会爱上他。

      因为,这个男人一直为我敞开自己世界的大门,只等我走进去。

      于是多年后的某天,温存过后,我静静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眸,摈弃一切犹豫与不安,终于缓缓张开了嘴。

      “阿彻,我的名字,叫做杨真。”

      ——END——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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