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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乞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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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第一声,天色刚擦亮。
洛阳将军府笼罩在蒙蒙晨雾中。“吱嘎”,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将军!”女子尖锐的声音打破安谧的五月清晨,“芜娘服侍将军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您竟如此无情无义。”
“我不能这样无缘无故就被赶走了!”芜娘姣好的脸庞上挂着两行泪水,哽咽道,“求你们,让我见见将军。好歹让我知道理由!”
泪水顺着笔挺的鼻子滑落,她拿起一方绣花手帕捂住眼睛,泪水很快浸湿手帕。
“额,二夫人……”高大粗犷穿着粗布短衣的仆人辅一张口,袖子被人猛地攥了,他顿时改口,“我说,芜娘,你就收拾收拾赶紧走吧。将军的心意不是我们能揣测的,你就算见了将军,又能怎样!”
“不要让我们为难!”另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年纪稍长的不耐烦催促。
“我不走!”芜娘暗暗磨了磨牙。
世态炎凉,她出生不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一旦离开将军府,她的命运就像浮萍,无枝可依,只能随水漂流。
“我今天就等在这里!”芜娘轻咬下唇,唇色不负鲜亮,干涸得现出些许裂纹。她双眼布满血丝,在将军府后门台阶上一屁股坐下。
她的发髻散乱,显然匆忙间未曾好好打理。脸色苍白中带着惊慌,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眼泪盈满眼眶,却有一抹算计一闪而过。
两个仆人对望一眼,干笑道:“你要这样,我们也管不着!”
大个子上前踢了踢她,“走开点!我们要锁门了!”
芜娘就势往地上一趴,白皙的手指紧紧扯着大个子的衣角,带着哭腔嚷道:“打人了!将军府奴才仗势欺人!”
清晨略带湿意的晨风拂过,声音尖利,随风飘散。将军府后门住了很多百姓,他们忙于生计,起得很早。平民百姓对于热闹总是热忱的,尤其是高门大户的绯闻。很快围过来一群百姓。
芜娘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见人渐渐多了,她委屈道:“各位瞧瞧,将军府奴才仗势欺人!将军更是不通人情,我两年前进将军府,一直尽心尽力服侍将军,谁知将军无情,居然赶我出府……”
“蠢!”话音未落,便听清冷声音传来。
闻言,芜娘顿时一怔。她将事情闹大,无非两个原因。其一,是想借助一哭二闹三上吊,使百姓流言蜚语的力量逼齐铭一见;其二,她想就算不能挽回齐铭,也要坏坏将军府的名声。她想得不错,却被人骂了蠢!
“真是不要脸!”双儿推开手足无措的大个子,她娇俏的脸上一片不屑。
双儿轻挑着眉,讥笑:“不知道是谁在将军生病时,袖手旁观,甚至还想独吞财产;不知道是谁,引狼入室,使敌国奸细入府;不知道是谁,使坏心眼,让奸细有机可乘,害得将军差点中毒!”
“又是谁?”双儿的语调一变,“诋毁将军,只为自己的私利。”
她语速极快,连珠炮一般,直气得芜娘脸色铁青,哆嗦得伸出食指指着她,“你……”
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抬头看到百姓们面露不齿,指指点点。她气得差点厥过去。
双儿一抬下巴,“哼!”
两个仆人讪讪地摸着后脑勺,双儿拍了拍手,“还愣着干嘛!没看够狗叫吗?!赶紧关门!”
“吱嘎!”铁门重重的搭上,金属门环被带得“郎当”作响。
芜娘恨恨朝地上啐了一口,攀身而起,“看什么看!”不多时,百姓们一哄而散。
朝阳升起,阳光微暖,驱散了雾霾。将军府墙头,一株百年的银杏树,在微醺的日光中探出枝叶,像一群顽皮的孩童翻着手掌。
“呸!”芜娘目中划过一丝冷意。她的怀中抱着一个蓝色碎花包袱,里头裹着一些银子,是今晨郑林硬塞给她的,早知郑林没安好心!
她嘴角微勾,脚尖点了点地。不过,她芜娘是谁,烟花巷里出来的交际花,见多了人情冷暖。昨日莲儿被查出是敌国奸细,她就有了准备,将一些珍贵首饰分开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所料不差,今早,尚未睡醒,就被人粗鲁地拽起,二话不说塞了张纸给她,她捞起一看,气得双眼暴突,居然是休书!
虽然有心里准备,乍然见到休书,她还是气歪了鼻子。
她正想得出神。倏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粗糙的皮肤凹凸不平,刀子是的割得嘴唇生疼。顺着黑黢的手腕向上望去,那人破烂的袖子上满是油污。
“跟我走!”粗噶的声音仿佛在冰水里浸泡过,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在说,你若敢反抗,就是死!
青天白日,难道是抢劫的!?芜娘心头打鼓,奈何被人制住。她圆鼓鼓的眼睛四下一望,巷子狭窄,青石老砖上遍是污泥,肮脏不堪。她差点忘了,将军府后门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流氓乞丐扎堆,死个人都没人管的。越想越怕,双腿一软,连挣扎都不行了。
她心中一颤,埋怨谁把将军府选址在此地!却只能干瞪眼,使劲点头!
“哈哈!”那人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粗鲁地将她拖进巷子深处。
排排屋舍错落,一间茅草屋掩映其中。屋中满是枯黄的稻草,是穷人借此取暖的。
屋中臭气熏天,芜娘呛得直咳。喘过一阵,“你是谁?”
“你为何掳我!”一介女子,无依无靠,极有可能是劫色!
她双手护胸,咬牙道:“你敢碰我,我就一死!”
“哈哈……”那人居高临下望着她,眼神中满是玩味。
他抬手撩开披散着的头发,露出一张脸来,居然是白马寺中辱骂郑林的乞丐。
“你,”他摸了摸下巴,“有这样的节操!真是天大的笑话!”
“呸!老娘有没有节操,与你何干!识相的,放了老娘!”
乞丐不怒反笑,大摇大摆走到她身前,抬起她圆润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他,“你的左胸处有一胎记,梅花状!”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是谁?”为何知道这些!?
“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那乞丐放开她,悠然地拍拍手,“我还知道更多!你夫君说,那是胸无大志,你说,那是梅花烙,永远将夫君烙在心头。”
他语调一转,“你都忘了吗!”
“你!”芜娘瞠目结舌,可怕的想法冒出脑海,“你是……”
“没错!”乞丐施施然站起,“你猜的不错!很惊讶,我沦落至此!不要慌张,离了将军府,你很快也会如此!”
他转身,见芜娘颤颤巍巍,一脸不可置信,他哈哈大笑,“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他的声音蛊惑,“我会重新给你荣华富贵,会让你锦衣玉食,还会帮你解决郑林!”
他靠近芜娘,身上浓重的汗味扑鼻,附耳说了很长一段话。芜娘先是狐疑,听到后来,目光炯炯。
“要合作吗?”乞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淡淡抛了个志在必得的眼神,“当然!”
“你这么轻易相信我?不怕我骗你?”毕竟他所说之事,放在常人眼里,是怪力乱神,是匪夷所思。
芜娘抿唇一笑,“我管你骗不骗我!只要达成目的,用什么方法都一样!”
那乞丐也笑,“呵呵!我就是喜欢你这性格!欲达目的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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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月,尤其多雨。傍晚时分,天空灰蒙蒙,不多时,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愈渐密集。
暴雨突至,将军府正厅。郑林惶惶不安地踱着步子,喃喃自语。双儿紧皱着眉,不发一语。
“噔噔”有人趟水而来,脚步声急,“夫人,有消息了!”
郑林慌忙赶到门口,隔着雨幕,喊到,“高叔!将军如何?”
高叔收伞进门,雨水打湿了黑色外裳,晚风微凉,激得人头脑清醒,“没事了没事了!先时,传出消息来,说圣上震怒。后来,听说遇到个贵人,替将军说了两句情,圣上大喜,饶过了将军。”
郑林闻言长舒一口气,“将军呢?”
“将军随后回来!”高叔笑眯眯地回道。
午时过后,宫里突然传出旨意,皇帝宣召齐铭。
皇帝召见大臣,这是寻常事。关键是齐铭大病得愈,脑袋不比之前灵光,诸事忘了不少,郑林生怕他在皇帝面前表现不当。当今皇帝疑心重,齐铭这种武将,一句话没说好,被扣个犯上的罪名不是不可能。
加上齐铭无意中流露出的紧张之意,更是让郑林心忧不已。他一走,她便派人打探消息,然后在厅中等着消息。
“哈哈,今日多谢道长想帮!”远远地听到熟悉的声音,郑林心头怡然,拿起红伞,迎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