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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朱真番外 ...

  •   这一生,不长,却足够艰辛。

      我唤朱真,取名时,父母大抵望我一生天真无邪。不得不说,我的一生恰恰背道而驰。

      失去父母,大概是这一切不幸的源泉。那年,我三岁,哥哥五岁。我很小,很多记忆都已模糊,唯独父母的死,像用刀子深深刻在了脑中。

      阿爹阿娘因我而死。我是家中幼女,阿爹阿娘对我自是倍加疼爱。同所有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我十分调皮。也许是六月出生,我喜欢水。那年,天气炎热,太阳如热火。三岁的我懂得小心眼,使计支开丫鬟,下了水。没想到,那成了我一生的梦魇。如果那时能够预料到后事,我情愿当时葬身于水。

      栀子花瓣漫天飞舞时,阿娘为救我身亡。我躺在阿娘怀中,鼻端只嗅得甜甜馨香。我以为那是花香,后来才知道,那是阿娘身上的味道。阿爹深爱阿娘,为此,深深怨恨我,再也不曾见过我。当时的我就已经能够理解他,我不怪他。

      不久,阿爹也离世了。我想,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看着跪在灵堂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哥哥,我很自责,他的悲剧,全是我造成的。

      他的身子自小孱弱。与所有哥哥妹妹的故事相反,我觉得,我有义务照顾他。阿爹出殡那天,我没有哭,我站在哥哥身旁,告诉他:“一切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活下去。”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刻意去学习,也刻意变得老成。哥哥的饮食起居,家中的大小事宜,全都落在我的身上。

      然而,我终究稚嫩。没有阿爹阿娘,朱府终归败落下去。望着日渐减少的药膳,哥哥什么都没说,但我从他紧紧揪起的眉头中,看出了端倪。我背着他哭了一顿,家里实在维持不下去,若非如此,我绝对不会短了哥哥的药膳。

      春花烂漫,为了排解心头的苦涩,也为了祈求一份心安。我带着丫鬟去寺庙祈福。庙后有一片桃林,一树一树桃花开满枝头。我想,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那个少年,一席青衫,立于桃树下。他的眉眼并不惊世骇俗,只是清秀地恰巧打动了我。

      他执笔作画,抬头冲我一笑:“姑娘,莫动!”

      我那时做了个拈花的动作。我懂,他是要我入画。我心头莫名一动,竟然冲他微微一笑。

      他为我作画,画中的我浅笑嫣然。我说:“画的不像。”

      他问:“为何?”

      我答:“我不可能笑得如此欢畅。”

      他仿似听到极大的笑话,他说:“你笑得很美。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我坚持是他的杜撰。后来才知,也许,当时,我也曾那样天真的笑过。因为他。

      我们渐渐熟识。我知道了他叫卢天阔。

      我打趣:“你叫天阔,能不能让我的世界海阔天空。”

      他说:“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拥有。”

      我不信,我告诉他我的不幸,我说,这些担子压在我的心头,我永远没有海阔天空。

      他笑:“那是因为你不愿放下。”

      原来,我和他有着相同的命运。他父母双亡,孤身一人长大。我觉得我比他幸运,因为我还有哥哥,我有个念想。

      他说他能让我放下,我信了。他到我家,在阿娘死的池塘边那棵栀子树下替我驾了一个秋千。

      他说:“先要勇敢面对,才能海阔天空。”

      我信以为然,渐渐的,居然真的放下了阿娘的死。

      我与他来往日渐频繁。因为双方家中都没有父母,我们无所顾忌,什么都会聊,开心时哈哈大笑,不开心时大哭一场。

      我这一生的大悲大喜不断。池塘里的荷花凋落,莲蓬成熟时,哥哥做主,将我许配给他。

      我的心里是高兴的。可我有心事,哥哥身体未愈,尚未娶妻,我如何出嫁。我做了一生最错误的决定,将婚礼推迟。他笑着说,他还未功成名就,怎好先安家了。等到他考取功名,他会骑着威风凛凛的枣红马来迎娶我。

      那以后,家里来了个道士,长得很滑稽。道法却高深,哥哥居然在他的料理下痊愈了。

      我从未如此高兴,我以为我的苦难总算过去了。阳光温暖,我迫不及待告诉他:“哥哥身子好了。”后半句话不说,他也明了。我们有金榜题名的誓言,却心知肚明,那只是他为了安抚我的理由。我们都以为苦尽甘来,婚礼近在眼前。

      只是,一切意外来的太过突然。我尚未凤冠霞帔,却提前从姑娘变成了女人。而给我这些的,不是我心仪的男子,而是我的哥哥。

      我做梦都未曾想到,十来年的悉心照料,让他对我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我看到了所有,却忘了哥哥身边,从小到大只有我。

      从小要强的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我疯了。那段时间,我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温暖的人生,在那里,父母健在,哥哥安康,我为我的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和他白首偕老。我时常恍惚,看着他骑着枣红马迎娶我。

      某日,他说:“我要出远门。”

      我很欣慰,自然而然以为他是去考进士,我说:“是去考进士吗?”

      他笑:“是的。”

      他问:“你会想我吗?”

      我回:“当然。”我会很想很想你,想你骑着威风凛凛的枣红马来迎娶我。

      我催:“快去吧,不要错过时辰。”

      不要错过的竟是夺命的时辰。他们说他死了!我不信,他说过,他是去考进士。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丫鬟趁哥哥不在对我说:“他的身体正运往义庄,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我踏着泥土,冲进义庄,躲了起来。直到看到一具尸体。出现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她瞪我,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想问问她,天阔没有死,对吗?

      她没有回答我。我也忘了索要她的回答。因为,我看见了我的天阔。他的脸为何会弄得那么脏,满是血污,我给他擦脸,擦着擦着,我心头倏地一恸。

      这时,哥哥突然出现。我害怕他,他狰狞地将我带走,我想,他怎么和从前不同,至于从前他是什么样的,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天阔。那天晚上,星光璀璨,我踱步在院子里。突然,捡到一只乌龟。

      那是天阔回到我的身边了吗?是他可怜我孤苦,来陪我的吗?

      我笃定地将乌龟当成天阔,众人脸上不说,背地里笑我,我却是知道的。有个叫傻大姐的人出现,说她能听懂乌龟说话,我信了。怎么能不信,因为那是我的天阔在说话。我喜欢和傻大姐聊天,从她口中我可以知道天阔的生活。

      我疯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天肚子莫名疼痛,我偷听大夫和哥哥谈话,我知道,我有孩子了。虽然它不是我想要的,甚至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我对于它依旧有一点心疼。哥哥当然不会留下它,它走得那一刻,我霍然清醒。

      感觉人生真的好漫长。

      我开始嘲笑自己,自己傻到把乌龟当成天阔,我整天坐在天阔给我搭建的秋千架上,心里想,不如随着阿娘一起,死亡,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没有死成。因为那只乌龟,他开口说话,他说,他是天阔,他问我:“为何利用我?为何欺骗我?”说到最后,他哭了:“为何我却对你恨不起来,甚至还想来看你一眼,一眼之后,还想待在你身边。”

      我愕然,我赌天发誓,我没有!我的心,真真切切,全是他!

      我们的误会说清了。我们商量我带着他,离家出走。

      包袱已经打好,趁着哥哥不在,我打算离开。一个人的到来阻挡了我,她告诉我,有一个人,在等着天阔救他,她告诉我们,她的悲欢离合。

      我生平第一次发火,我说,我没有义务承担她的情债,我没有责任牺牲自己来成全她。

      可是,天阔说,他愿意帮助他。

      他说:“我见不得第二个人,同我一样的不幸。”

      他自愿跟她走。我无法阻挡,我大病一场,哥哥陪在我身旁。我现在连恨他的力气也没有。

      后来,我终于从一面方镜中得知真相。原来,那个被哥哥称为师父的道士是狼妖,原来狼妖为了获得符合条件的天阔的魂魄,设计害了我们。

      我要复仇!当我拿着刀时,我知道,这一去,我自己也活不了,我是在螳臂当车,但我不服,即使死,我也要解解恨。

      我冲出去时,没人注意到我。我甚至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跑得那样快,可以那样决绝毫不手软地用刀子伤害别人。

      我看到自己的身子凌空坠落,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笑着对哥哥说:“这一刀,即是为天阔报仇,也是为我们做一个了结。”

      我看到天阔来接我,我笑着让他等我。

      可我知道,我的天阔,成全了别人的一世长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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