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臣！开门收快递》秋荻

53、再次醒来的原委

　　他记得，那时他已经睡了很久，突然一声喟叹在耳边响起。

　　“唉……”蕴藏了亿万年的寂寥和遗憾。

　　蒋诚从睡梦中惊醒，周围是一片黑暗，腐土的气息弥漫在鼻间，没有虫蚁，没有声音。然而在距离他数十米的地面上，有子弹的鸣叫，有刺刀的叫嚣，有临死的呻吟，有绝望的呼啸。

　　鲜血在流淌。

　　渗透进地底，渗透进距离地面数十米的蒋诚的身体里。如最香醇的美酒，蕴含着悲伤、绝望、怨恨这种种最美妙的世间感情。

　　然而这些并不是惊醒蒋诚的理由，他睁开眼，透过泥土，透过地表，透过层层云霭，透过九霄青冥，看到三十三重天上。大赤天太清仙境里，一位老者道袍长袖，髯髯雪须，从天外望向血色大地，目露怜悯。

　　“……老君……”蒋诚一怔。

　　在城市的最高处，号称世纪高楼的大厦顶层，一场宴会正在开始。

　　优雅靡迷的音乐声飘荡着，红酒的醇厚和香水的芬芳都漂浮在空气里，衣香鬓影，私语窃窃，来往的宾客们或俊美，或秀丽，轻声细语，言笑晏晏，斯文有礼，这是一场上流社会的聚会。

　　一扇门缓缓打开，绅士和淑女们都停止了攀谈，轻声笑语戛然而止，全场肃穆。人群中自觉地分开来一条路，所有人仰望着那扇门的开启。

　　该隐。

　　那金子般璀璨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肩后，带着贵族的优雅和尊贵，翡翠般碧绿的眼睛，流露出邪妄和嗜血，精致秀美的面孔，神奇的将沉静与张扬融为一体，他的脖子优美白皙，骄傲的昂着，
　　青年那修长挺拔的身体，蕴含着无与言说的力量，然而腰肢却纤细，仿佛盈盈可握。

　　他昂起头微微笑着，优雅而平静，自信而强大。

　　他缓步向前，目光落在空中某一处，仿佛全场的绅士淑女们，也配不上他垂眸一顾。

　　没有人有异议。

　　因为他是王。

　　世界是他的游乐场，他制定游戏，你遵守规则。

　　该隐从侍者奉上的托盘上取下唯一的那杯酒，轻轻摇了摇，酒色摇曳，灯光碎如星子。他微啜一口，鲜红如血的酒液漾如醉人的波光。

　　他抬起眼，手中酒杯优雅的一扬，欢快的舞曲应声而响，绅士淑女们迅速融入了舞会当中，灯光变换，退步旋转，一篇醉生梦死的画卷。

　　该隐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尽是不耐烦，随手将酒杯放下，走了出去。

　　灯光酒影远去，歌舞笑语也消散在风中，该隐站在高顶之上，俯视着整个城市。他的神情如岩石，没有一丝的情绪。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吾主。”

　　“有事？”该隐淡淡的问。

　　“五位族长希望能跟您面谈。”杜宾说。

　　高空中微微有风吹过，该隐的神色动也未动，“没空，你告诉他们乖乖待着，我暂时还没想杀了他们。”

　　杜宾沉声回答：“是。”又有些迟疑，“这次舞会艾丽娅小姐称病没有来，不过她的入场券给了莉莉丝小姐，莉莉丝小姐……也想见陛下。”

　　“爱丽丝……”该隐一晒，女人就是傻，爱德华根本就不曾爱过她一分，却还要为他要死要活。“随她去吧，至于……莉莉丝，让她滚！”

　　“不要让她出现在我眼前！”话语如钝刀割肉，缓慢而狠绝。

　　蒋诚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桌上的请柬，最终决定不去。搞什么啊，一群吸血鬼开会，请他去干什么，该隐脑子秀逗了吗？

　　这样想了一通，他才重新打开了音乐，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袖子卷起，换了拖鞋，到阳台上去浇花。花木被苏苏照顾得很好，君子兰已经羞答答的开出了白色的花，倒是此时蒋诚的接近，让娇嫩的花儿受惊的瑟缩了一下。

　　“喵呜——”碧眼儿从花丛间跃到窗台上，一身毛皮都被刺激得竖了起来，它看见是蒋诚，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动了动前爪，一副想亲近又不敢接近的样子。

　　蒋诚怔了怔，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手掌之下黑色的气息如蛇蔓延，他收了手心，有些感叹，这数百年来他能跟生灵们和睦相处，还多亏了这道封印，如今封印完全破碎，这些小东西们也是留不住了。

　　他有些留恋的放下水壶，转身回到了房间，转了转，离开了那些花木，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想了想，打了个电话。

　　“喂，蒋哥。”手机那头传来了苏苏欢笑着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情愉悦，“蒋哥，我的《楚辞》考试结果出来啦！考得很好呢，老师说我想法很大胆，敢于提出问题，对啦，我们老师很漂亮呢，是个大美人……符兮老师还教了一首曲子，说是湘君写给湘夫人的，肯定是骗人的……嘻嘻，不过挺好听的。我现在在逛街，买了三条裙子，都很好看哦，就是走得累死了，脚好疼！”小女孩娇嗔道，“蒋哥，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家，”蒋诚微笑着回答，“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啦，”苏苏赶紧说，有点害羞的样子，“我才没那么娇气，我自己可以回来的。”

　　蒋诚笑了。“好。苏苏一点都不娇气。”

　　“蒋哥！”苏苏跺着脚埋怨，又赶紧转移话题，“蒋哥找我有事吗？”

　　“嗯，是这样，”蒋诚慢慢斟酌着说，“我想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阳台上几盆花能不能先放到你家？”

　　“没问题啊，”苏苏欢快的说，“蒋哥要重新装修啊，是要装修什么样子呢？”

　　……

　　终于结束了通话，蒋诚颇有些无奈的放下手机，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话唠了？

　　刚想转身，手机又响了，蒋诚看着手机上显示出来的名字，笑了笑，“喂。”

　　“刚才跟谁通话呢？”该隐的语气中满是不爽。

　　蒋诚低低的笑，反问：“你在宴会上？”

　　“没有，我在楼顶，”手机似乎被拿开，有细碎的呼呼声传来，“听见了吗？这是风的声音。”
　　该隐的声音传来。

　　“一个人站那么高，不冷吗？”蒋诚笑着问。

　　该隐扬了扬眉，高空中风吹动他金色碎发。一只小鸟飞落在屋顶上，灰脖红喙，远远的望了他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啄什么。

　　“不是一个人。”该隐说。

　　“嗯，”蒋诚说，“杜宾？”

　　该隐抬了一下眼，“一只鸟，大概是，麻雀。”

　　蒋诚忍不住笑了。他忍不住想象该隐跟一只麻雀站在一起的样子。

　　“笑什么，“该隐忍不住瞪了那只小鸟一眼，小鸟似乎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快的飞走了。

　　“我只是在想，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蒋诚压低了声音，慢慢诉说：“圆月如血，湖水碧蓝，夜色下丛林掩映的宫殿静谧如画。“他能感觉到该隐正静静听着。“有英俊的绅士相邀，美貌的淑女共舞，还有暗夜精灵般的少年如期而至。”

　　该隐轻声一笑，然而他问道，“为什么不来。”

　　蒋诚也问道：“为什么一个人出来？”

　　该隐扬了扬嘴角，目光落定到遥远的虚空中，气氛一时静谧悠远。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旁，苍穹之下，并肩而立。

　　该隐抿着嘴角然而笑意还是满溢了出来，“怎么来了？”

　　“来陪陪你。”蒋诚说。

　　“这里可没有血月、碧湖，也没有美貌的绅士淑女。”该隐说。

　　“不是有你吗？”

　　嘴角的弧度已经压抑不住，他突然觉得，任这人间千年变幻，尘世如潮，白云苍狗，有此一人，并肩而立，共看世间风雨。

　　从此黑夜不再孤单。

　　距离大厦不远的一扇窗里，一个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女子倚窗而立。

　　“那个人，就是该隐让我滚的理由吗？”女子表情平静。

　　黑暗中没有人说话。

　　“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小猎人吗？”莉莉丝突然说，她回过头，醉人的笑容如罂粟花绽放。“就是你让我帮你救活的那个，他可真迷人！”媚眼丝丝缕缕，直抵人心。

　　“你，还想要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