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苑群妖录》月半未了

18、心妖濯濯（上）（作者：月半未了）

　　无情不若多情苦（上篇），跳动的红心妖——心妖濯濯

　　江南春雨里，青石板的路，石板的缝隙里有小草探出嫩绿的尖尖，两旁是粉墙黑瓦的民宅，偶可见一两株喷薄吐艳的桃杏。

　　一名白衣青裙的女人，撑着竹柄油纸伞，伞面绘着一枝娇艳的海棠，她从雨中姗姗而来，从容而轻盈，犹如雨中突然步出的仙子，江南秀美的景色都成了她身后水墨氤染的衬托。

　　她渐渐步近，在一座普通的四合民居前停下，径直推门进去，仿佛没看见门前停着的一辆油壁马车。

　　车上的男子正焦急地等待，此刻见女子进了去，也急忙跳下车，跟随进去。

　　女子收了伞，拿了块白布巾坐在在花窗前擦拭微湿的鬓发，男子立在一旁痴痴地看她。

　　女子生得很美丽，虽然是荆钗布裙，却有一种特殊的风韵，她是清丽白净的瓜子脸，弯而纤长的双眉，眼眸仿佛永远含着笑意，眼角一颗半粒米大的鲜红泪痣，让她清雅端庄的外表中又带有一种妖娆的味道。

　　“濯娘，你真美。”男子的眼神从她的脸移到脖颈，她身上仅有的饰物是颈上一条细细的银光闪闪的细链，上面吊着一颗鲜红的心形玛瑙，那红心似乎是由密密麻麻丝丝缕缕缠绕着的脉络组成，有殷红的血色在内缓缓流动，仿佛活物一般。

　　当然男子认为是他看久了的错觉，一颗玛瑙而尔，不过是品相好点，怎么会是活物。

　　在红心玛瑙的映衬下，她雪白柔腻的一截肌肤似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再往下是她丰满的隆起，然后是她的细腰，他很想剥开所有的遮掩看一看究竟里面是如何的美丽，便是如今，她貌似端庄中又不经意露出妖娆的风情，已让他如痴如醉。

　　“濯娘，我要娶你。”男子痴痴道。

　　“你来这里你家娘子知道么？”叫濯娘的女子转过头来，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道，就算她不愿意我也要娶你。”男子坚定道。

　　“你家娘子对你不好么？你已有贤妻美妾，何苦来招惹我一个寡妇，请回罢。”濯娘袅娜站起来，下逐客令了。

　　“濯娘，你听我说，自从我一见到你，魂儿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濯娘，只要你愿意，我休了家中那黄脸婆，我娶你为正妻。”男子急急说。

　　“然后呢？你再遇到年轻貌美的，又把我休了娶她？”濯娘含笑道。

　　“不会，濯娘，你这样美丽，世间没有女子比得上了，我这辈子只要你。”男子露出渴求的目光。

　　濯娘轻轻一笑，“那么，你愿意把你的心给我么？”

　　她离得很近，乌发如云衬着细白的肌肤，魅惑的眼睛，眼角那颗鲜艳的泪痣，花瓣般柔嫩的唇，身上若有若无的杏花香气，一触手便可拥有。

　　“我愿意。”男子舔了舔唇，不由自主地说，他真的爱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爱。

　　眼前升起一阵朦胧红色的光雾，光雾消失后，男子发现濯娘还在他前面，手上却托着一枚鲜红色的心脏，新鲜湿润，竟然还在跳动。

　　“心真是一样神奇的东西，无论它的主人有多坏，多么的无耻，它还是鲜红得可爱。”濯娘喃喃道。

　　男子的表情渐渐变成惊恐，他发现自己的胸膛有一个大窟窿，正是心脏的位置，看进去，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濯娘也不理他，手轻轻一扬，男子便消失了。

　　一阵红光从她胸前的红心玛瑙发出，红光慢慢旋转，组成了一个圆圈，七颗心脏如珠子一样嵌在七个方位，只是颜色各有不同，有暗红色的，有褐色的，有暗灰色的……

　　“枯萎了，便得换下。”濯娘轻轻一笑，把一颗颜色如败絮般的心脏取下，把手上那颗新鲜红润的心脏放进空缺的位置中，她随手一搓，那颗败絮般的心脏已化作尘灰，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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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杏花春雨，胭脂巷新搬来一户人家，说是一户其实只得两人，一名小姐和一名丫鬟。

　　“濯濯姐，你可要出去？”丫鬟红豆问心妖，红豆其实也是妖，是刚化形的桃花妖，被路过的心妖濯濯无意看见，顺手捉来客串丫鬟。

　　红豆法力低微，只能对心妖俯首听命。

　　“自然要出去，不然怎么能邂逅爱我的人？”心妖濯濯淡淡道。

　　红豆打个冷颤，还好自己不是男人，凡是爱上心妖的人都会死，心脏会被心妖收集，放入法阵中，心妖就靠这个阵法来增长功力和维持不老的容颜。

　　雨已经停了，三两个孩童在巷子里玩耍，在碎石路上跑来跑去。

　　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孩童不小心摔倒，“哇”地哭起来。

　　“别哭，姐姐拉你起来。”孩童前面伸来一只白嫩的手，毫不在意他脏黑的小手，牵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

　　孩童惊愕地看着前面的女子，忘记了哭泣，这个姐姐真好看，她头上梳着好看的发髻，戴着两朵杏花，一只朱红的发簪，月白色的衣裙，就如画册上的仙女走下来。

　　“你家在哪里？要我送你回去吗？”女子笑盈盈问，还掏出手帕替孩童拭擦身上沾上的脏污泥土。

　　“多谢姑娘了！”突然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

　　濯濯抬头望去，目光撞入一双清澈的眼眸。

　　一个很清俊的男子，头戴儒生巾，穿着青色长衫，看年纪未够二十，长身玉立，脸上是浅浅温煦的笑意。

　　男子看清心妖濯濯的容貌后，笑意凝了一凝，然后牵着孩童的手，礼貌地道了声谢，便施施然离开。

　　剩下心妖蹙眉立在那里，刚才男子看清她后，那眼神闪过的不是惊艳，而是不屑和厌恶，虽然只是稍纵即逝，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长那么大，不对，是成妖那么多年，阅男无数，看见她的无一不为她的容颜赞叹，这种眼神倒还是第一次见。

　　莫名的，她心有点不舒服，有点不甘，对男子的身份也有一点好奇。

　　想查清楚一个人对妖精来说很简单，心妖濯濯甚至不用自己出马，派桃花妖红豆出去转一圈回来便有消息。

　　落子羽，男，年二十五，家住胭脂巷，人丁单薄，其实只得他孤身一人，靠教几个小学生收些束侑度日，那日跌倒的小童便是他的学生之一。

　　“他不曾聘娶，倒是可惜了呢。”红豆偷瞄濯濯的面色，语气满是惋惜之意，她知道心妖只勾/引有家室还出去鬼混的男人，杀的都是负心汉，未婚未聘的男子是不会沾惹的。

　　果然濯濯看也没看她，淡淡道：“你若是喜欢，自可去找他。”

　　妖精都比较放得开，红豆也不羞涩，其实她早有点心动，她虽然是桃花妖，却还没有碰过桃花运，这个男子皮相甚好，来段人妖恋也不错。

　　她喜孜孜去了，却狼狈而回，一张桃花般粉嫩的脸上沾着汗水与灰迹，头发也乱蓬蓬的，衣裳也有污迹和破损。

　　濯濯神闲气定地坐在窗下绣花，对红豆的狼狈模样丝毫不诧异，轻描淡写道：“回来了？”

　　“你是故意的罢？！”红豆气急败坏，她表白不成功就算了，居然还被打得那么狼狈，“你知道他是道士的罢！为何不告诉我？！”

　　濯濯一挑眉，语气颇带诧异，“你有问过我么？”

　　“没问就不能提醒一下么？你不知道我多惨，一去到就几乎吃他一桃木剑。”红豆想起就心有余悸。

　　“桃木剑不是你本家么？有什么可怕的！”濯濯不以为然。

　　一支剑才不会因为她是本家而剑下留情，何况它的主人还有八卦镜和各种符咒，要不是她跑得快，差点就让落子羽收了，不是收入房内，他收的是妖命啊！

　　“臭道士！假道士！千刀万剐的死道士！”红豆还在跳脚骂个不休，此时她早没有了旖旎心思，剩下的是对落子羽不解风情，不怜香惜玉的愤恨。

　　看来这真道士假书生实力还不弱，心妖濯濯的唇边泛起一丝笑意，笑得却是有几分冷，如果他知机，不来坏她的事，大家便和平共处，若是他敢多事，莫怪她不客气。

　　可是落子羽的思想又怎会让她左右，他那日已看出心妖濯濯是只道行高深的妖怪，他没有把握能对付她，但不代表他能看着她作恶而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