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
石崇从那亲随手里接过了竹简，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毛。那亲随也是个有眼色的，忙凑到石崇一旁小声道：“这是绿珠娘子为这首曲子新谱的词。”
石崇展开竹简的手顿了顿：“她还会赋词？”
白州刺史捋了捋胡须，笑呵呵道：“怎么样，季伦兄弟，我可是没有骗你？这天下美貌如花的女子有，善解人意的女子有，但像这绿珠一般两者皆占，竟然还才华横溢的女子，你可曾见过？”
石崇没理会白州刺史的吹嘘，只专心看那竹简上的字。待看到那开头的《明君》二字时，却是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他最喜的就是这首曲子，只是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究竟是歪打误撞还是……石崇抬头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身影，诧异地挑了挑眉毛才又重低头看向手中竹简。
细细读来，那竹简上的词写得似乎是女子离家远嫁的心情，内容情真意切，行文流畅，用词清丽，押韵无一处错，倒真是不像出自一个普通渔家女子之手。待细细研读那笔迹之后，石崇竟然也是有些怔住了。这字，竟然和他的笔迹有七八分像！
巧合并不是没有，但一次是巧合，两次就可能是预谋了。
石崇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心里略一思索，便大概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必定是那白州刺史派人打听清楚了自己的喜好，又获取了自己写的文书，让这女子勤加练习，这时特意做给自己看。白州刺史为了讨好自己，还真是废了不少的心思。
其实，石崇的推论从情理来看找不出一丝的漏洞，但绿珠的重生，本就是件情理之外的事情，就算绿珠告诉石崇真相，石崇怕是都不会相信，毕竟人死魂灭，油尽灯枯，不然为何古来那么多帝王将相苦苦寻觅长生之法？
白州刺史也在奇怪，这绿珠娘子究竟是给石崇写了些什么，竟让他看得如此入神。他抻长了脖子，想从那竹简上窥得一二玄机，只是一来他与石崇距离太远，二来天色昏暗，自然是什么也看不着。
石崇掩上了那竹简，顺手放在了怀里，抬头对白州刺史道：“这女子倒果真是有几分不同于她人。”石崇知道，自己无需多言，只要给一个台阶，白州刺史必定下。
果然，刺史听石崇似乎是对绿珠有兴趣，心里十分欢喜，但面上还并不显露出来，反而似乎是惊讶的样子道：“季伦兄弟真的看中这绿珠了？本来我虽那样夸她，但其实还是有些忐忑，怕季伦兄弟见惯了各色美人儿，不中意这普通渔家女子呢。哈哈。”
石崇转了转酒杯：“这女子即使在我的三千姬妾中也是罕见的。”
白州刺史赞同地点头，见时机差不多，便开口：“其实这绿珠娘子虽年十八岁，但并未婚配，若是季伦兄弟喜欢，我便做个媒人，将她赠与了兄弟做妾，岂不是完美？”
石崇仍然不动声色，淡淡道：“这恐怕是不好吧，那绿珠娘子既已年方十八还未婚配，自然是有她自己的理由，若是这时以权势要挟，令她做妾，难免会落人口实。”
白州刺史听到这，怕计划落空，心里着急，忙摆手：“怎么会怎么会，石崇兄弟一表人才，富甲天下，那绿珠怎么可能不愿。她啊，之所以年方十八未嫁，只是因为眼高了些，看不上这五大三粗的渔民罢了，能嫁给季伦兄弟，她该是求之不得的。不信，兄弟等看，我去说与她听，她必定是一口答应。”
看不上这些渔民吗。听了白州刺史的话，石崇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看来这绿珠娘子虽生得是个麻雀命，但却有当凤凰的一颗心呢。说不定倒真是个有用的宝。
沉思间，石崇又饮了一口杯中的酒，却被里面的一股土味呛得皱紧了眉头，于是扫兴地放下了酒杯，索性撑头继续看绿珠吹笛。
绿珠坐在那大石头上，脸被一旁老高的火烤得难受，只是想起接下来将要和石崇面对面，这熏人的火似乎都可以忍受了，只要能拖着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只是，一首曲子毕竟不会太长，绿珠特意循环吹奏了其中一个章节，竟然还是就这样吹完了。她坐在大石上，握紧了笛子，只觉得脸上热得难受，心里却比冰窖还冷。白州刺史那边遣过来的亲随弯着腰凑了过来：“绿珠娘子，刺史大人传唤你过去呢。”
绿珠木然点了点头，她的腿坐得发麻，站起来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亏手快扶住了一旁的岩石，才止住下滑的趋势。那亲随想过来扶，但手只是停在绿珠胳膊外围处就不敢向前了，显得十分滑稽。
绿珠摆了摆手，站稳了脚，示意那亲随不必来扶。那亲随才放下手，弯腰跟在绿珠的身后。绿珠无言向前走着，背后那亲随却忽然出声了：“绿珠娘子。”
绿珠回头看过去，那亲随继续道：“刺史大人说事情成了，让你不必挂心了，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吧。只是，希望娘子不要忘记了刺史大人对娘子的恩惠提携，跟了石崇大人之后，多在石崇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还有，请姑娘不要惦念家人，刺史大人在，自然帮姑娘照拂着。”
绿珠意识这才慢慢回笼，定了定神，她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恭谨对亲随道谢：“劳烦官爷为绿珠带话，烦请您再转告刺史大人，绿珠必定会将大人提携之恩铭记于心，也烦请大人照拂绿珠家人了。”
刺史大人这一番话，话里有话，绿珠自然是听得出来。刺史大人意思，你替我说好话，我保你家人平安，你不做该做的事，那你家人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绿珠心里叹气，终于知道为何古书上为何那么多官逼民反的事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事她没见过，这两世官大于天的道理她却明白了个透彻。
离着人群近了，绿珠挺直了脊背，感到大家的目光似乎都有意无意投在她的身上，她不怕别人闲话，只是害怕接下来面对石崇。
白州刺史见那亲随带着绿珠过来了，于是大声道：“季伦兄弟，这就是那吹笛的绿珠姑娘了，怎么样，她本人也一定不辱你方才的夸赞吧。”
石崇抬头看向绿珠，见绿珠今日穿了一件光鲜的紫色齐胸襦裙，越发衬得面色沉静若水，气质高雅如兰，两腮自然微红，似二月桃花，双唇不点自润，比雨中芙蓉，眼睛如星子如暗夜点灯，让人挪不开视线。
一旁有官差窃窃私语：“近看这娘子，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石崇承认，绿珠一人容貌的确可以胜过他金谷园中的三千姬妾，看起来虽说不上心思玲珑，但也是个识时务的，只是方法手段还是差了一些。前几日见她，她总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不是欲拒还迎就是缺少胆色，可惜这两样都不是他石崇喜欢的。今日看这宴会，一干人中，只有她一人穿着高人一等，难免暴露了白州刺史曲意逢迎，特意使她拔尖的意思，反倒少了一丝自然。也罢，今日这衣服想来就是白州刺史这没心眼儿的安排的。
石崇想的自然是都对也都不对。对的是他的想法都合情理，不对的是绿珠的经历都是不合情理，所以石崇的推测自然也都是错误的了。绿珠不是欲拒还迎，也不是缺少胆色，她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石崇见绿珠一直低着头，便托着下巴，半耸拉着眼皮道：“你抬起头来。”
绿珠心蓦地跳快了一拍，她攥紧了笛子，慢慢抬起了头，天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和石崇对视。石崇看着她，她看着石崇，两人面上都是没什么表情，也都没再言语。
白州刺史心里暗道，不对啊，这哪是有情人对视的眼神啊！怎么看他们俩像是两根木头戳在地上了，真是没有情/趣。若是他，早就笑着给美人儿送秋波了。枉这石崇兄弟还三千姬妾，竟然连点调/情的手段都没有，现在美人儿都爱木头吗？这绿珠娘子也是，就不能笑一笑吗。
白州刺史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绿珠道：“绿珠娘子，方才石崇大人可是极力称赞你的笛声婉转动人，也不枉本官对你的看重了。”
绿珠心里苦笑，她跟了石崇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石崇极力称赞别人的样子，一听便知是白州刺史夸大其词。但绿珠面上还是露出一丝笑容，仍是恭谨说：“承蒙二位大人抬爱，绿珠只是略通些吹笛的方法罢了，不值得称道。”
石崇转了转杯子：“谦虚是好，但也不必过谦。”
绿珠愣了一下，垂下眼帘应了声是。倒像是石崇的做派，让她想起来不少前世的事，前一世石崇就经常纠正她的言行，教给了她不少道理。
白州刺史笑了一笑：“绿珠娘子，这宴会还有些时候结束，不如你就陪石崇大人坐一会儿，你们也谈谈音律。”
绿珠低头，应了声是。石崇却仍是在一旁转着酒杯，默默不语。绿珠有些尴尬，不知是该不该到石崇身边坐下。
白州刺史看了石崇一眼道：“季伦兄弟，就让这绿珠娘子陪你一会儿，你说可好？”
石崇放下杯子，无言点了点头。白州刺史对绿珠笑了笑，绿珠虽心里还有些迟疑，但还是小心翼翼向前行了几步，到了石崇的面前，轻声道了声“僭越了”才在石崇身侧稍远一点的地方落了座。
白州刺史下了令，那边的琵琶声又响了起来，琴如领着一班女子又上前跳起了舞。白州刺史像是喝多了，仰着头摇摇晃晃假寐起来。
石崇看着场上的歌舞，似乎是没有和绿珠闲聊的意思，绿珠也只好坐着。她心里只道石崇是因为前两次相遇自己的态度都过于无趣所以才不想和自己交谈。
“我不开口，你也不打算说话吗？”半晌，石崇才道。
绿珠正默默低头背着乐谱定神，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石崇是在和她说话，直到石崇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绿珠才恍然意识到。她心里有些慌张，赶忙回答：“绿珠以为大人是在专心欣赏歌舞。”
石崇一双眼睛看得绿珠心神不定，绿珠只好低下头去。只听得石崇那边冷冷道：“难得生得个好皮囊，却是个没眼色的。”前一世，石崇人虽冷漠，对她也算是百般维护，哪里曾有过这种冷言冷语，绿珠当下就有些愣住了。
但细想一番，石崇这举动也不是没有道理。前一世，自己对石崇热切爱慕，而这一世却是避之不及，难免石崇对自己态度也有转变。
石崇继续道：“刺史大人既然是早就计划好要把你献给我，竟然都没给你做足了功课吗？你这样不言不语我还不如和根木头坐着有趣儿。”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