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艰勿拆》花信风

3、山长约你谈话

　　明远书院在甘州颇负盛名，而她最出名的一点就是她招生的要求，必须有秀才功名。
　　没有秀才功名的想来，也可以，只能做附课生，也就是旁听生。而且正课生不用缴学费，学得好还有奖赏，附课生必须缴学费，学不好就退学。当然正课生如果学不好也会被降为附课生，附课生如果真的优秀，也有可能被升为正课生。
　　甘州不必江南，江南文风蔚然，到处都是读书声，就连山间耕田的农人都能识字，甘州地处西北，民间倒是练武成风，但是读书的人就太少了，别的不说，单看年年北方科考录取人数大大低于南方学子就知道了。为此，本朝太宗皇帝甚至不得不下了个诏令，硬性给各地的县试院试以及乡试规定了最低录取指标，如此，北地才不至于在大比之年断了上进赶考的学子。
　　在这样的地方，一个招生要求必须是秀才功名的书院，可想而知有多奇葩了。
　　也因为这样，明远书院声名远扬，附近州县不少人家的学子纷纷前来附学，书院里的竞争可是不小。

　　明远书院内部的管理也不负其名。山长规定：所有学生都不得外宿，每天早晚点名，一次不到者记名，三次不到则退学；每堂课也要点名，连续三次被点不到者，本月大考记不及格，一个月三次大考，连续三次大考不及格者退学。此外还有其他零零总总的各类规定，譬如不准抄作业不准替写作业之类的，被抓到了按照各类规定惩罚。
　　总之，这古代书院的规矩之严厉，丝毫不下于前世姜茗所就读的省属重点高中，甚至还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这世上只要有特权就少不了开后门的，明远书院的规矩之严格也只是对普通人而言，起码姜茗的舅舅陈其就不在这规矩之内。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在一年一度的开学日已经过了两个月之后，姜茗还是被他以附课生的身份塞进了明远书院。
　　这还不算，陈其还给她弄了个外宿资格，在书院隔壁硬是弄了个小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不过很合姜茗的心意就是了。
　　与小院一起的，还有从原来小院过来的一家人，与他们一家人的身契，另外还有一百两银子。
　　太贴心了有木有！
　　不得不说，哪怕陈其原本的用心并不那么单纯，却依旧给了姜茗很大的便利，姜茗十分领受陈其的这份用心。
　　相比之下，她那位母亲就太不上心了，除了几套明显是针线下人准备的衣服鞋袜，以及一些明显艺术价值多过实用价值的笔墨纸砚外，竟然再没有其他了。
　　真是，有母如此，姜茗再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前世的时候不小心无意间做了什么错事，不然怎么会落到给这样一个人当女儿。

　　不管怎么样，她到底是走出那个小院了。明远书院规矩虽多，但是课业却称不上繁重，以她目前的年纪，每日里需要做的不过是读书练字，偶尔再随大流的上几堂礼、乐、算、射等选修课，较之以前，自由了许多。
　　有了自由又有了人，姜茗也开始有心思布置自己的事情。毕竟她想要的不仅仅是离开那个禁锢了她八年的小院而已，如果仅仅是那样，她随便找个晚上翻个墙就行了。以她在那小院这多年的学习，与她自己前世的见识，就算是开始时有些艰难，以后她肯定也能好好的活着。
　　但是她生来就不是隐士，也没有兴趣在这古代体验乡村生活，所以她要从现在开始，就为将来的生活好好谋划。
　　谋划的第一步，自然是怎么挣钱。
　　而姜茗给自己安排的第一桶金发掘处，是一个小吃摊子。

　　对比前世网上浏览的其他穿越人士，姜茗的这个挣钱法子真是逊毙了。不过考虑到自己一没钱二没人的事实，再加上周边环境，姜茗还是果断选择了这个一点儿也不高大上的生意。
　　明远书院内部是有食堂的，不过那味道，姜茗尝过，基本上可以等同于猪食。书院自己大概也知道这点，所以尽管其他方面都规矩森严，唯独在吃饭上大开方便之门，每天早晚两顿饭的时候，学子们可以离开书院，到外面自己找吃的。
　　明远书院在本地开了有十几年了，书院外边早就形成了以酒楼、饭馆、小吃摊为主题，以附近村民为主要参与人，以书院学子为主要服务对象的街市，再加上姜茗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无意跟他人抢生意，准确说是不敢跟他人抢生意，姜茗选择了这里从没有过的京味点心，准确说是后世的京味点心——这一世的京城她还没到过呢。
　　其实从本心来说姜茗更想选择江南风味的点心小吃，不过这里的环境风俗与江南相差太大，很多食材根本找不到，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京味点心。
　　不过食客们可不知道姜茗内心的纠结，事实上相对于遥不可及的江南，他们更青睐象征着繁华与权势的京城。
　　于是，姜茗的小吃摊子，意料之中的火了。
　　学子们几乎全冲着京城二字而来，对味道是甜是咸全然不顾，负责做点心的李杨氏从早忙到晚依旧供应不上，如果不是姜茗果断采取限购限售策略，只怕附近的其他小吃摊子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只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在去掉了前期投入以后，居然还净赚了十四两银子，难怪人说学生的钱最好赚。
　　抱着钱罐子，姜茗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清楚的有了幸福的感觉。

　　幸福来得太容易，往往去的也就简单。
　　因为忙于小吃摊的事情，这个月底的默写考试，姜茗失手了。
　　“第一次，”教习提笔在她的名字后边画上不及格的记号，声音冷淡，却让姜茗瞬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这还不是最重一击，教习将批好的试卷还给她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山长让你午后去居华堂见他。”
　　姜茗瞬间脊背发凉，校长约谈？

　　居华堂在书院后面，周围一圈是山长与教习们还有帮工居住的地方。
　　出乎姜茗意料，山长是一个很有邻家爷爷气息的老头儿。
　　“学生见过山长。”因为心虚，姜茗在山长面前异常恭敬。
　　“不必拘礼，坐！你来我这里是客人，随意些好。”山长亲切的亲手递给姜茗一杯茶，丝毫没有为人师长高高在上的架子，说话也开门见山的很，完全没有文人委婉含蓄的风格，“子山当日托我收你入门的时候，说过你很有几分歪才，我还不信。如今看那京味小吃摊子，才知道他果真没妄言。”
　　山长这不按套路出的这当头一棒把姜茗敲得眼冒金星，来此之前准备的若干说辞全部忘了，现想也来不及了，姜茗索性光棍的实话实说：“山长过奖了。古人云穷极思变，所谓才干，都是被困境逼出来的。学生上无父兄庇护，后无家族支撑，肩上还有老母需要奉养，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抛却读书人体面以谋求生计了。”
　　“能想着自强自立是件好事，以你如今年纪，也算难得了。只是，”山长话锋一转，“你千方百计的进入我这明远书院来，难道就是为了在书院外面卖小吃吗？”
　　山长话音不高，却恍如重锤。姜茗一时之间都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山长继续道，“人在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遇到难处，唯一的办法就是迎难而上，趟着难处走，挨过了，就过了。如果绕过去，看似过去了，但是路已经歪了，人却还不自知。”
　　姜茗忍不住了：“请山长原谅则个。学生这段时间确实是为了生计疏忽学习了，但是学生并不认为，自己谋求生计，是避难就易走歪路了。”
　　山长冷冷的道：“所以我才说你是走上歪路而不自知。立下志向，就要全力以赴。为了一些小小的困难，就忽东忽西，四处逐利。科考场上多少学子汲汲营营一辈子尚且得不到功名，你有何凭仗认定自己三心二意还能考取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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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山长是真正的君子。只是蠢作者距离这种人太远，有些把握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