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阿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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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抱着书窝在阁楼窗口，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泛黄的窗框上，透过玻璃只有一片潮湿模糊的世界。
“阿初……”老人孱弱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咳嗽透过腐朽的木板传上来。
“哎，阿婆，我就来。”阿初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爬下连通上下的窄小楼梯来到一楼的小卧房。阿婆正病怏怏地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树皮般枯黄干涩的脸，房中弥漫着常年不散的草药味和发霉腐臭的气味。
看到阿婆的一只手伸出了被子外面，阿初连忙上前握住，轻轻掀开被子盖好。
“阿婆，什么事？”
“咳咳咳……阿初啊，再过两周莲塘就要开学了，你妈妈她……咳咳，她还没把钱寄来吗？”
“阿婆，你放心啦。”阿初拍拍她布满皱纹的手，微笑，“妈妈她上周说那边的老板有事出去了一段时间，大概这两天工资就能发下来了，这边不会迟的。”
老人浑浊的眼仁动了动，轻微地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阿初微笑地着看她渐渐睡去，轻轻带上门退了出来。
重新爬上阁楼，费劲地推开因老化而僵硬滞涩的窗户，阿初探出头透过污渍斑驳的窗玻璃去看邻居家里悬挂的老钟。
“十点……十二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急急忙忙穿上外套抓起背包，犹豫地看了眼外面完全没有停下意思的雨线，又扣了顶鸭舌帽才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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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八号桌的一份牛柳炒饭——”
“哎，知道了！”
“我的海鲜面能不能快一点！”
“就来就来！”
“阿初，快去把碗收一下！”
“哦！”
……
“呼——”把洗好的碗碟放入柜中，阿初脱下围裙终于坐到了凳子上，再一瞟墙上的钟表，已是下午两点多了。
把店里事先给她留好的面条和瘦肉粥盒子小心地装进包里，再跟留在店里打牌的张嫂打了声招呼，阿初戴上帽子往家走。
这家福生饭馆是镇上的孙堂夫妇三年前开的，用的就是他们同年出生的小儿子孙福生的名字。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卖的都是些家常菜，也有几道拿得出手的招牌，夫妻俩待人又和善，因此没过一年生意便红火起来。尤其中午晚上赶上饭点，常常忙得人脚不点地，夫妻俩就寻思着找几个人帮衬着点。
刚巧阿初那时正值中考后的空白期，家里用钱也紧张，经由班上同学孙河——也就是孙堂夫妇的大儿子——的介绍，来到福生饭馆做些杂活补贴补贴家用，一晃就是两年多过去了。
从阿初小学四年级开始，她的记忆中就只有阿婆日渐苍老的脸，那一年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母亲，从此之后她对母亲的印象就只剩下偶尔一次话筒里传来的平淡的声音和两三个月才会出现在银行账户上的那可怜巴巴的一千来块钱。
母亲是什么？阿初常常这样问自己。每年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高烧不退的时候、在寒风中洗刷成堆碗筷的时候……她就这样问自己：母亲是什么？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再问这个问题。她学会了洗衣做饭，学会了照料阿婆，学会了在人群中奔波，学会了如何含着眼泪微笑、如何凭一己之力好好地生活……在这撕裂般痛苦的成长中，母亲的模样早已被岁月模糊至一片昏黄，是阿初怎样也回不去的过往了。
阿初现在镇上的莲塘中学高中部读高二，开学即将高三，但麻烦的是还有两周就要去学校了，母亲那边的汇款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之前对阿婆所说的那些理由自然都不是事实，她已经有差不多快五个月没有得到母亲的任何消息，这让她更加忙碌。
她必须努力在开学之前挣够自己的学费和其他要用的钱，而现在加上之前攒的可挪用款，离目标还差五百来块。
想着这些回到家中，阿婆正好刚刚醒来，一勺一勺喂完还温着的瘦肉粥，又把几乎已经糊成一团的面条吞咽下肚，这就算是解决了肚中不断泛起的紧缩感。
阿初满足地喟叹一声，又爬回了自己的小阁楼。
虽然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显得略为削瘦，面色也不红润，但这并不影响她一直挺起脊梁，寒来暑往地为这个家奔波忙碌。
她有阿婆，有这件老屋，有亲密的朋友，有逐渐陌生的母亲。
她有这样的生活。
她还有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阿初（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