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诅咒》林羽.舒

3、chapter2(1)

　　Chapter2
　　九月份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亚蓝学院里的学生都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开学初的模拟考和各种竞赛。唯一一个闲散些的人就是读高二的冷凝暮了。
　　本以为日子能安安静静的过下去，一封快递扰乱了凝暮的心情。
　　开学一个星期后的上午。外文课上到一半，高个女外教正费力地用中文解释一个语法问题，却突兀的响起一阵敲门声。女外教向门外看了一眼，无奈的让同学们先自习。走到门外，来人的蓝色制服上印着两个黄色的字“快递”。
　　交涉了一番后，女外教尖着嗓音叫道，“凝暮，come on！”
　　正趴在桌上假寐的凝暮嘴里应了一声，签收了那份快递。
　　“Let’s continue.”外教又重复的讲着语法。高二1班的学生都聚精会神地边记录边听。
　　凝暮看着手中薄薄的快递，浅灰色的眼睛里映出蓝色的光。
　　“发件人：千爱。”
　　她撕开纸袋子，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一张镶着金色花边的白色请柬。
　　凝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打开请柬，里面用金色墨水写明邀请她周末参加一个舞会。凝暮不感兴趣的把请柬推到一边，拿起掉落在桌角的一张卡通印花信纸。
　　是千爱写上去的：
　　“是云筮家的一个家族聚会，听妈妈说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希望你能来。记得要带舞伴哦！”
　　“Class over!”外教老师宣布下课，凝暮跟同学们一样起立恭送老师离开。

　　风带着些微的凉意，学校主路旁的高大杨树叶哗哗的响着，就像雨水的声音。凝暮加快了脚步，她看到了门外熟悉的白色Lamborghini跑车。路上没有人。亚蓝学校的时间表上现在应该在上晚自习课。凝暮是唯一一名可以逃课的学生。
　　主课后的两节晚自习一节是体育补充课，一节是答疑课。凝暮本来就不想上。可是学校规定不能旷课。原本熬过去也就行了，自从每天课后水苑来接她时亚蓝的女生都会把他们堵得严严实实。谁让帅哥的魅力无女生能敌呢？后来凝暮也不知道水苑用了什么方法，让校长亲手交给了她一张请假条，让她可以早退。
　　水苑从驾驶位子打开门走了下来。他戴着一幅浅色墨镜，依旧是有蓝色条纹的白衬衣。
　　昨天沈先生给了他两张请帖，让他出席索家的宴会。还暗示他戴凝暮一起去。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水苑还是答应了。只是凝暮可能会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就像他不喜欢一样。
　　“今天怎么一个人开车来的？”凝暮靠在车门上，手指在车窗上轻敲着。
　　“想带你去个地方。”水苑的眼睛在墨镜的后面轻轻眨了一下。凝暮的眼里涌进了一些阳光，闪耀如透明水晶，没有看水苑，却被他深深凝望住。
　　水苑从衣袋内拿出一张请柬。百合色的封面，镶嵌着金色花纹。与凝暮收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星期五晚，我想你那天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有没有兴趣？”水苑摇着请柬，阳光般的颜色微微刺痛凝暮的眼。
　　“你今天想带我去哪里？”凝暮没有回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睛漫不经心的眯成一条线。
　　“去阿西那里定制舞会的服装。”水苑侧头看着凝暮茉莉花般白皙透明的脸颊。
　　“走吧，天气预报说下午回有雨，我想早些回家。”凝暮转身避开了水苑的目光，拉开车门，坐进了铺着柔软的白色座垫的座位。
　　水苑有些吃惊，向上推了推眼镜，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俯身发动了车子。

　　阿西的全名是凯西，年纪很轻但对服装的感觉很敏锐，有很高的天分。从法国留学回来后开了一家服装店，在国际时尚界上的声誉颇高。她设计的衣服大多是高级定制服装，简约高贵的设计风格很受买主的欢迎。
　　水苑的母亲以前常常请阿西设计服装，也给过她很多帮助，所以水苑也常来这里。
　　车子停在了繁华地段一个相对安静的商业区。凯西大厦就在商业区的中心。
　　他们到时，凯西已经派人来接他们了。接待员先让他们量好了尺寸，然后就坐电梯去凯西的办公室了。
　　不一会，贴着沙滩般质感壁纸的电梯门打开了，一个短发，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她看上去比水苑大两三岁，衣着时尚笑眯眯的走到水苑坐着的沙发后，和他打了个招呼。又向凝暮招招手，点头笑着。
　　“呵，还真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阿西坐在凝暮的对面，一条腿很自然的搭在另一条腿上。
　　“是啊，阿西还是没有变呢。”水苑也慢慢地笑着。
　　“见到你们我就想好了。”阿西打开带着的笔记本电脑，“这几天我回到母校去看我的导师，呵，她给了我一个灵感。”她手指在键盘的触摸屏上点了一下。
　　“呵，就是这个。”阿西把电脑转过来，画面上是雾蒙蒙的天空。
　　“我刚刚设计出了一套晚礼服，就是以法国的天空为主题。正好适合你哦。”阿西看着凝暮比了一个手势。
　　凝暮盯着画面，看上去要下雨了啊。下雨。
　　水苑随意的岔开了话题，拍了拍凝暮的头。

　　“呵，今天是星期二，我星期四可以做好。不过我建议你们星期五来，我帮你们把发型和妆饰都搞定，你们就可以直接去参加party了！”临走时阿西边想边说。
　　“那我们星期五下午来好了，谢谢了。”水苑笑着和她告别。
　　凝暮走得很快。她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有说不出的讨厌感。讨厌她的轻快语调，讨厌她说每句话时都会笑。虚伪的笑容。真正的笑容不应该是那么廉价的，不应该是挂在嘴边的。
　　天气很善变，下午还是阳光明媚，晚上却是阴云密布。不过还是没有下雨。凝暮突然残忍的想，下雨吧，一直不停的下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星期二的雨拖到了星期三。凌晨一点，天空中忽然一道闪电，接着就是伴和着雷声的大雨。凝暮躺在温热的地板上，慢慢地睁开眼。
　　家里光线很暗。空空的客厅里没有任何家具和电器。只有窗前的一张薄地毯。窗子很大，躺在地上都能看到外面。窗外，疯长的青草在雨里摇摇晃晃，却遮不住十几米外那座房子的孤独。凝暮每天晚上睡下，和每天早上醒来时都能看到它。
　　雨越来越大，凝暮的头一阵阵的随着雨声疼痛。
　　凝暮拿开枕头，下面放着一瓶没有标签的药。她拧开瓶盖，里面还剩下十几片白色药片。
　　一道闪电落在窗前。雨声大了一倍，头痛也加了一倍。
　　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凝暮把药直接倒在嘴里，也没有数吃了几片。地板上还有半杯水，凝暮也全数倒了下去，冲掉嘴里的苦涩味。
　　雨声似乎变小了，草也好像不再疯狂的摇。脑袋里杂乱的影像也像是被水冲下去，流走了。
　　身体却没有任何力量，直直的摔在被雨水淋得微湿的地毯上。窗户被推到一边，雨透过纱窗打在凝暮的脸上，头发上，胳膊上。
　　没有人能关上那扇窗户。
　　凝暮呆滞的看着那座房子，就像在窗外看自己。
　　忽然觉得很冷，凝暮觉得自己像是躺在雨里。没有伞，甚至没有一件雨衣。
　　一阵眩晕，她的头放松的侧在枕头上，保持着向左的姿势。
　　她又想起那次。她旷课打架回到那座房子。和那个女人吵嘴后跑走。其实她没有跑远，而是跑进了对面的房子。天黑了，也不开灯。冰冷的看着为找她而忙碌的那个女人。一直到看到他，看到他急喘扶着树，看到他念自己的名字。其实她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叫她。可是她却叫出了他的名字。第二次跑走后她还是跑回了这里，还是被他带回去见那个女人。
　　没有第三次。
　　后来他就离开了。后来她也不再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凝暮嘲讽的闭上眼，又睁开。
　　她哪里还有什么家。
　　突然听到了急刹车的声音。凝暮伸手把安眠药藏好，缓缓的闭上眼，头保持着面向左的姿势。
　　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闻到了雨水的冰冷和他身上的青草味。
　　“凝暮。”他柔声轻唤，似乎她是即将离开的最后一丝夜幕。
　　凝暮觉得这一切像极了那个晚上。他推开门，轻声唤她。她转身，和他走。
　　一样是晚上，可是凝暮选择了装睡。
　　水苑走近窗户，单膝跪地看着凝暮熟睡的脸。
　　他一直凝望着，一直到雨声小的听不清晰，一直到凝暮不自然的微微低头。
　　水苑脱下来不及拉上拉链的外衣，盖在了凝暮的身上。
　　衣服上沾着些水珠，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他的心急。凝暮觉得剧烈的头痛如同燃烧的火被泼了一盆凉水，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听到水苑走到厨房，打开了一个和庄园里的一样的冰柜。
　　一分钟后，他又走了回来。
　　头上一冰，凝暮睁开了眼。她头一歪，冰袋滑落在木地板上。她坐起身，身上的外衣挤作一团。
　　“为什么不装了？”水苑的视线在冰袋上停留了半秒，眼底暗黑色。
　　“已经被发现了，装下去也没意思。”凝暮捡起冰袋，放在手上，冰冷刺骨。
　　水源漠然的看着阴影中的凝暮。黑暗遮不住蓝色的苍白，眼睛的浅灰色就像是乌云后的浅色月光。
　　“睡吧。”水苑拿走冰袋，轻轻一推，凝暮慢慢的躺回地上。
　　原以为他还会说什么，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
　　安眠药的效力涌上来，潮水般将她抱围。极度的疲乏感让凝暮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头自然的转向坐。左边，有那座房子，却没有他。
　　水苑轻轻地走了，没有穿外套，手里还拿着冰袋。他只能独自冒雨走回车旁，手放在门的把手上，却没有下一个动作。
　　凝暮睡得很沉，所以没有听见。在水苑离开时，一阵雷声响过，雨水不间断的流淌。有一些雨水会被保存在土壤中，一直到太阳出来，被蒸发掉。还有一些，就直接带着泪水流进下水道。被污染，被处理掉。

　　星期五下午，多云。
　　不过并没有雨。
　　凝暮很准时地走到了学校后门，坐上了同样很准时地等在门旁的杨树下的Lamborghini。其实凝暮知道每天三点半水苑的白色跑车就停在那里了，因为她的课就上到三点半。凝暮总是背着很轻的书包，很慢的把十分钟的路程走成三十分钟。水苑也就很耐心的，很固执的从三点半开始等，一直等到看见她缓缓移动的身影。两个人都习惯了。从那一天之后，水苑就一直是默默地在他身边。他从不问她的过去，也不讲自己的事情。水苑一直在等，等她愿意告诉他。可是他不知道，她的过去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哪怕是从那天起就一直陪着她的水苑。
　　到了凯西大厦，凝暮和水苑被领到了不同的房间。换好衣服后，凝暮希望阿西不要给自己化妆。凯西想了想答应了。这样的凝暮已经很美。
　　水苑见到凝暮后微笑出声。
　　“很漂亮。”
　　“谢谢。”凝暮淡淡地说。
　　白色的照明灯散散照在凝暮的身上。简单的米黄色长裙，吊带绕到脑后打起一个漂亮的小蝴蝶结。腰间一条宽银色绸带，趁出凝暮纤细的腰肢。裙摆薄沙蓬起，露出一双透明的水晶鞋。凝暮的长发自然的垂下来，头顶穿过一条碎钻制成的细链。与凝暮浅灰色的明亮眼眸搭配的完美无瑕。
　　“送给你。”水苑的手上有一幅洁白的手套。柔软的面料，有花瓣暗纹，末尾钉着一颗小小的紫水晶纽扣。
　　凝暮接过来，戴在手上，不大不小刚刚好。她的手指修长，带上云端般纯白的手套，像是天使的翅膀。
　　“呵，能不能请你跳一只舞呢？美丽的小姐。”阿西搞笑的说。水苑笑得很开心，凝暮却若有所思。

　　舞会就举办在索家的客厅里。人虽然并不十分嘈杂，但都是商界内很有名的世家。晚上有些起风，本来准备在花园里举办的烛光晚餐部分就被移到屋内了。
　　凝暮和水苑到得很准时。但凝暮拉着水苑的手，制止了他要打开车门下车的动作。水苑看着凝暮带着手套的优美的手指，垂下了放在门上的手。
　　车都停在别墅前的花园里，隐约能够听到里面的动静。凝暮看到了千爱。她穿着很可爱短裙，带羊毛边的长靴还有一个复古的银色皇冠。宴会开始之前，轩辕夫人着盛装走到门前找她。千爱张望了一眼，跟着她进去了。
　　里面听着有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一阵掌声之后响起了音乐声。
　　这样的场面妈妈以前也常会出席吧。凝暮听着音乐，低下头，看着裙摆的薄沙。
　　妈妈长得很漂亮。她很小的时候被妈妈抱着时总是笑着去摸她的头发。很软，有温柔的味道。妈妈也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同样常常穿白色的丝织长裙。
　　凝暮抬起头，打开了车门。有些风，散散的吹着凝暮的长发。水苑也从另一侧下车，黑色的正装让他看上去更加英挺。水苑拉着凝暮的手，从正门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