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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靖远并没有搞懂自己为什么半夜被拉起来弄上车。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只有保姆陈姨临时给他裹了条围巾。车里的暖气也没开多久，他还是觉得有点冷，但逼迫着自己不那么哆嗦。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一条围巾能遮住自己大半张脸。深蓝色围巾让他的脸更显苍白，瞳孔是很深的黑色，显得明亮温柔，继承了他的母亲。
许久未回家的父亲坐在他的左侧，板着一张脸，似是多瞧他一眼也不情愿。母亲坐在他的右侧。她此刻并未上妆，憔悴苍白。泪水不断涌出也不擦拭，挂在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
\"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父亲的语气很轻，显得不屑，\"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干出这样的丑事来。\"
母亲不回话，小声的啜泣也没有停止，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让人觉得烦闷。
\"等去了医院领回报告，一切都能清楚。若是我的儿子，也不为难你，离婚罢了。要是个杂种……哼。\"
这句话来的突兀，母亲终于停下了哭泣，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眼中浮现出微妙的怨恨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无谓的空白。
叶靖远则恍然回想起不久前被带去医院体检时莫名多出的抽血环节。原来是为了今天。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总要等一切都如他的意了，才肯摊出自己的牌，然后优越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窘迫的对家。
叶靖远一阵寒冷。他盯着前方的后视镜，不敢左顾右盼。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加快了速度。
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再过不久。叶靖远在心里对自己说，再过不久，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其实也一样。都一样。
叶靖远胡思乱想着，下一秒的尖叫拉回了他的思绪，紧接着是猛烈的撞.击和恍惚间玻璃的破碎声。
他在血色模糊中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身上疼痛不已，消毒水味道刺鼻。
旁边坐着的人看到他醒了，去倒了杯水来。是自小就认识的张叔叔，父亲的律师朋友。
“来，喝一点水。”
叶靖远意识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声音干涩：\"他们……\"
张律师叹了口气：\"只有你活下来了。也是命大。”
他接到了叶父的电话，本是早早守在医院，接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的父亲并没有更改遗嘱。只是这样监护人按照顺序就变成了你的叔叔叶绍……\"
叶靖远并不知道叶绍是谁，家族血脉淡漠，亲戚间本不亲近。接下来张律师说的话，不论说了什么，叶靖远只管点头。
张律师终于停下来，看着他叹了口气，拿过了chuang头柜子上的一叠文件：“签字吧。”
叶靖远没有拿笔，他看着张律师：“张叔叔，亲子鉴定的报告出来了吗？”
“……”张律师突然被哽住，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看着叶靖远。
“没关系的，张叔叔。”叶靖远抬头看他，并没有什么悲伤表情，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他格外瘦小。“我想看看。”
张叔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不久带回了未开封的文档。
叶靖远伸手接过。他的袖子太长了，勉强只能露出五指。
张律师看着他慢慢绕开线，抽出文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比本人还要紧张。
叶靖远在扫视文件，然后看到了结论。
他笑了。
父亲，原来还有这样的牌局，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是输。
“张叔叔。”
“嗯？”
“我能相信你吗？”
“……”张叔叔笑了。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想再重新认识他一遍。
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呀。他记得是十岁。瘦瘦小小的，眼睛是深黑色，温柔明亮。
“当然能。”张律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帮我把这个扔掉吧。”叶靖远仔细将线绕回去，将文档递回给张律师。
“好。”
接下来，叶靖远捏着笔，在文件上认真地开始一笔一划签上自己的名字。
不一定流畅隽秀，却是端正的。
关上病房的门，正遇上煮了鸡汤过来的陈姨。匆匆点头，陈姨就进去了。张律师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文档随手放在手边，十成的崭新。
结果是什么，老实说他真的很好奇。
下意识想掏一根烟出来，过往的护士病人又让他犹豫。
懊恼了一阵，最终张律师索性把怀里的烟和文档一起扔进了长椅边的垃圾桶，起身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