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
妈妈还是发现我搬空了藏零食的壁橱，她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然后没收了全部零食。
我趴在书桌上不甘心地划着小人，紫胤在书桌上晒月亮。我看见晕散在他周身的月华，心里惊异，嘴上喃喃：“如果给你套上一个玻璃罩，你将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手办……你每日变大变小可是随心么？”
他没有反应，我怏怏收声，叹了口气，拿出专业书复习。
宝葫芦从厨房里出来，吧嗒吧嗒地走进我房间里。它手里攥着一大包米。
“葫芦，你拿米做什么？”
“给主人你去尸气！”葫芦把米塞到我的口袋里。
“尸气？那些不是死魂吗？哪儿来的尸气？”
葫芦不理我，在我大衣的口袋里窜来窜去，等它好不容易把糯米塞全了，我站起来把大衣脱了下来。
“主人……”宝葫芦可怜巴巴地唤了我一声，我笑笑，对它说：“你看，就算塞了大米，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得脱衣服。”
“那么我们把糯米放在枕头下面！”
“这个……”
“胡闹。”书桌上的紫胤忽然低声喝道，我挠挠额头 ，没有反驳。也不知道他是说我还是说葫芦。
第二天早晨我出门儿上学的时候正好遇见对门黄以阳关门，我俩结伴上路。他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
“夏优，你怎么总这么不上心呀。”
我按了按车铃，看着他偏过来的脑袋喊道：“我就是走得慢点儿，又不会迟到。”
黄以阳瞥了我一眼，我讪笑，推车跟上去。
“你的口袋精灵呢？”
“什么呀，紫胤是我的伙伴儿，他是我得仰望的存在好吗！给自己留点儿口德啊，紫胤真人在呢！”
“宝葫芦呢？”
“昨儿被我的故事吓到了，今天起得有些晚。”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黄以阳突然就说了句谢谢你。
“不错呀，学会好好道谢啦！”
“够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快到学校的时候，紫胤突然让我停下来。他站在我的肩膀上，提气凝神等待着。我傻傻地站着，不敢出声。黄以阳早在我俩上了学校大马路的时候就与我分开走了，现在只我一人，赤愣愣地立在车棚前的人行道上。
“真人，干嘛呀？”我装作挠头，撇过脸低声问紫胤。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学生。
“有怨魂跟着小优姑娘。”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暂时不要开天眼，此处人多，惹怒他影响颇大。去别处。”
我依照紫胤的吩咐，骑着车到离学校数公里的人民广场。正停车呢，紫胤点了点我的肩膀。
“贫道已设下结界，那怨魂，是小优姑娘的熟人。”
我不自觉地抖了抖，我的人际网里，从来也没有枉死的人呀。
紫胤声音低沉，说着安抚的话。我抬头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民国学生制服的青年学生，顶着青白的脸，和善地对我笑。
“方、方严？”
“优小姐，再给我讲一讲吧，讲一讲外面的故事，讲一讲未来。”说着，方严脸上原本鲜活的肌肤竟然如同腐肉一般大块大块往下掉落，我失语地盯着这惨烈的景象，耳中传来吧嗒吧嗒东西坠地的声音，只觉得这冬日早上的太阳过于刺眼，让人晕眩。正翻着白眼要晕死过去，忽然间觉得贴着创可贴的那只手被紫胤紧紧握住，一道清凉疏朗的力量细流一样洗去我心上纤尘，神识也渐渐清明。
我再向方严看去的时候，方才那番惨烈的景象消失了，方严还是在腼腆地笑着。
“刚才，怎么回事儿？”
“幻觉。”
“为什么是我？”我皱着眉瞪着方严。紫胤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怨魂并无伤你之意，应是身死已久，身上煞气过重。”
我这是已经虚得再喊不出声来了，看着紫胤巴巴地说道：“说好的口袋守护灵呢……真人，下次若是需要牵手才能施法，请你千万不要犹豫，昨天我说的关于‘拂尘’的话，拜托您将他忘掉！”
紫胤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收回眼神，复又看向立在十多米之外的怨魂方严。
“你因何来此？”
方严扶了扶帽子，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昨日优小姐入我梦中，确实是我故意诓她进来的，然而那梦并非我所造，而是清河镇全镇人持续了近百年的梦。”他的神情逐渐严肃，“我也是昨日遇见小优小姐才醒来。”
方严的声音有些失落，他慢慢低头。“在那之前，从奉天事变一直到昨天，那个所有人一起做的梦中，全镇人每天都在重复着清河镇覆灭那一天的日子。时间纪念也一直走到了民国壹佰零二年。”
“你因为我让你从梦中醒来，所以便跟着我来了此地？”
方严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夜之宫难进难出。在梦境中，我，我就已经明白清河镇众人早已身死之实，然而我无法了断自行这段回忆，幸得仙尊出手。昨日这位仙尊破除我的计谋后，我已然知晓自己处境，本欲离开，却不知为何被你包中一物收了去。今早优小姐去，去上学的时候我方才醒来，就一直跟着你了。”
“如今你待如何？”
“希望优小姐你能帮帮我。”
我揉了揉额角，看了一眼恢复寻常大小的紫胤。紫胤正认真听着我俩的对话，此时见我看他他也没什么表示。我犹豫地从书包中拿出那只青花瓷壶，提着它问方严：
“是这物事收了你？”
方严点点头，期待地望着我。我牵起紫胤的手，另一只手拿着青花酒壶，放入紫胤的掌中。
“这壶……是这位仙尊的……家。”
紫胤皱皱眉，看向我。我冲他笑笑，继续对方严道：
“我想你不会让我去帮清河镇报仇的，对不对？”
方严点头。
“我想帮你，但是却不能盲目应你，凭空给你希望。我只是人海一粟，身无神通，便是你这样的怨魂所附煞气我也无法破解的。我现在已经问明你的要求不是报仇之类的高危险行动，既然不危险，我可以推荐这位仙尊帮你。”我本来想将紫胤推向前几步，然而他威严实在太甚，我竟然无从下手。
方严似乎再难开口求人，紫胤也神情冷淡地站在一旁。我正想央求紫胤帮帮他，紫胤突然问道：
“如何帮？”
“劳烦仙尊。我想拜托您，帮我查出清河镇全镇人缘何而死。想劳烦再入一遍我昔时的回忆。”
我捂了捂心口，迟疑地问道：“为何？”
“除了我，全镇人都在梦中无法自拔，每日重复一样的生活，已经重复了近百年了。我此前虽然不觉，然而看在眼中，也看得出镇上所有居民的脸上的阴晦死气一日重过一日，不说那每日雷同的生活会不会叫镇上的人们厌烦，然而死魂若是脸上死气过重，便再也没有轮回的可能了。但是镇上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甚至直到昨日小优小姐入梦来之前，我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身死。”
“你怎么醒来的？”
方严不自然的推了推帽子，道：“那天，我在医馆后院中看着那棵桂花树喃喃自语的时候，小优姑娘从旁边经过。你对我说了一句话。”
在“清河镇”的每一天早晨，人们纷纷讨论着奉天事变的发生。某一天我早晨我自桂树前经过，看见方严看着那棵桂树喃喃自语，走近了来方才明白这位热血青年说着什么。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如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矜，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你在唱歌？”
“啊，嗯！”方严转身看见是我时好像松了口气，微笑地点点头。
“我听见歌词了，很热血，得大声唱才好呢！”
方严带笑的表情转为落寞，恢复后又低头沉默了半天，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自问道：“不知百年之后，中华可好……”
我似乎一时间被什么击中，伫立半晌，而后望着那穿着学生装的挺直的身影轻声道：“山河犹在，国泰民安。”说完我自己的眼眶竟然一热，方严那张带着死气的脸庞此刻却好像焕发了生机一样。
我忆起那日的情形就想到那一霎方严亮晶晶的眼神，转头看向他，我问道：“本来，你是要去从军的吗？”
方严笑笑，道：“我想去，但是我可能不会去。我……是家中独子。家父对我抱有很大的希望。”
我点点头。
紫胤在一旁看着我们，我将其中缘由讲与他听，他竟然也点点头，总结道：“古来忠孝难两全。”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兀自摇了摇头，像是要摇散什么念头。
方严在等着，紫胤果然应了他的要求，只说先让我去学堂，其他事情待我放学再说。我这时才记起来，现在赶去学校，怕是要迟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