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为母则坚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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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刚走进咸福宫，只见林荣守在前厅门口，知是永璂也在。看到林荣正要开口，挥挥手示意林荣不要通报。弘历左手牵着福康安，右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福康安心领神会，一只小胖手捂着嘴巴，灵动的大眼睛透着深深的笑意，惦着脚尖，猫着小脑袋，悄声往殿里走。
皇后坐在软榻上，手执红子，徐徐落下，对面的永璂，正瞪大凤眸，突然眉目一弯，便让黑子落入一片红子中，生生扯开一个缺口。
“嗯，进步不小，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了！”皇后微笑着，并不为自己的落后而不愉，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多亏了皇额娘教导的好！”永璂对上皇后的笑容，心里暖暖的，嘴上更甜了。
“不过随口夸你一句，别把尾巴翘上天去了！”
“皇额娘~我好不容易赢了您一步，还不许我高兴会儿！”永璂翘着小嘴儿。
“嗯，永璂这步棋下得不错！”弘历笑着出了声。
“给皇上请安。”“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皇后和永璂听到声音，连忙起来给弘历行礼。
“这奴才都去偷懒了不成，居然皇上来了都不通报！真是……”皇后严肃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宫人，话没说完，被弘历截住了。
“免了免了，是朕没让人通报的。”弘历摆摆手不在意，“看到了你们母子俩对弈，倒是把朕的棋瘾给勾起来了。永璂，既然皇后说你进步不小，就让朕来看看你的棋艺如何。”
“皇阿玛，您棋艺超凡我怎么敢跟您下，我才不要找虐呢！”永璂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福康安，撇了撇嘴，怎么看都是福康安比较像弘历的儿子，弘历走来走去都要牵着这小屁孩。
“那朕让你一车一马，把你的看家本领拿出来让朕瞧瞧！”弘历笑眯眯地说道。
如此情形，不下一局肯定是不行了。永璂便不再推辞，开始布棋。永璂仍旧执黑子，弘历执红子，先行一步。
前世里永璂身体被令妃下了药给毒虚弱了，除了练字就只有下棋这一项爱好，原因只为不需要太多体力，也不需要要求太高的场地，一个人，一个棋谱，左右互博，就能静静对弈一下午，难熬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虽没有刻意学习研究，但前世竟然半生的时光都耗在了棋子上，数十年的浸淫又怎会白费，永璂棋艺比起如今中年的弘历来显然要高上不少。
于是，永璂一番刻意藏拙，最后以二子之差输给了弘历。
“好，不错，跟朕下棋只输了二子，棋艺也算不错了！”永璂的水平让弘历吃惊不小，弘历师从四大家之一的海宁范西屏，这些年来虽疏于练习，但对自己棋艺还是很自傲的。不想永璂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下起棋来倒是颇有大家风范，不急不躁、落子果断。看来是年纪太小，又养在深宫里的缘故，平日里才缺了一股满族勇士的气概，养成了这般小家子气，好在还有可取之处，能再好好教养，嗯~也算不错了！
“谢皇阿玛！不过都是因为皇阿玛让了儿臣二子，才不至于让儿臣输的那么惨啊！”永璂羞涩地说道，“要谢谢皇阿玛手下留情！”
“哈哈哈，戒骄戒躁，谦虚上进！”弘历笑着转过头去跟皇后说道，“皇后啊，小十二不错，你把他教得很好！”
“皇上谬赞了！”皇后笑着地回道，永璂被皇上夸赞，她从内心里感到满足和愉悦，双手不自觉地放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你们俩去后殿玩吧，让皇后歇会儿。”弘历把永璂和福康安凑一块儿赶到后殿去了，看着慈母样的皇后，忍不住说道，“皇后，你身子重，要多休息！”
知道弘历有事情跟额娘讲，永璂乖乖地带着福康安去了后殿。
福康安大眼睛锃亮锃亮的，一脸兴奋地看着永璂，小手拉着永璂的衣襟，说道：“永璂哥哥，你教我下棋好不好？”
永璂看着小奶娃的福康安，心里有点复杂。按理说，福康安是元后的亲侄子，跟他这个继后的嫡子绝对是玩不到一块儿去的，可不知是傅恒家里没有对小孩子提及还是福康安真的不懂，这个福康安偏偏每次看到他都是满脸的兴奋和期待，他不懂该怎么去拒绝一个五岁小孩子的亲近，带着童真的率直和天真，这种美好让他不忍伤害。
永璂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刚才看到了，我输给皇阿玛了，你应该让皇阿玛教你才好啊！”
“可是皇上都夸你厉害唉！”福康安一脸崇拜地看着漂亮的小哥哥，撅起嘴嘟囔着，“皇上这么忙哪有时间教我啊！永璂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永璂扶额：“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福康安听了瞬间咧开嘴笑着说道：“那你就是喜欢我了！？你喜欢我就教我下棋啊！”
永璂不知道，从此以后，福康安就是无数次用这招让他妥协答应任何事情~
永璂无奈地点点头，从后殿另拿了一副棋子，一兵一炮一车一马教福康安认识，小手握着小手，教着怎么走棋，怎么思考。
两个小小的人儿，一胖一瘦，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时不时传出清脆的笑声和轻轻的说话声，温馨而美好。
“福康安少爷，皇上正在前厅等您。”高无庸的说话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恬静。
“啊，这么快要走了啊！”福康安依依不舍地拉着永璂。
永璂无法，只得拉着福康安的小手慢慢地站起来，跟着高无庸走出了后殿，两人一直走到前厅。
弘历正满面笑容的嘱咐皇后安心养胎，而皇后却是淡淡地躬身应着。弘历看到福康安和永璂走了进来，于是就牵过福康安的小手，跟永璂说了两句就走了。
弘历一走，皇后立马捂着肚子跌坐在软塌上。
永璂一看，吓坏了，大声问道：“额娘，你怎么了？不舒服麽？赶紧叫曹太医来！”
皇后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额头，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歇歇就好，永璂你自个儿去玩吧，不要担心额娘。”
“额娘，您真的不要紧麽？”永璂紧锁眉头，皇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心情极差，连带着可能影响了胎儿。永璂环视了一圈，吩咐道，“你们几个去给皇额娘做些点心来。”
站在一边的容嬷嬷立刻领会了永璂的意思，开口指挥其他宫人去忙了，连自己也借口去给皇后泡花茶走开了。一时之间，大厅里只剩下皇后和永璂母子两人。
敞开的大门，宽敞的大厅，刚好让门外的人听不见说话声音，是隔绝探听的绝好方法。
永璂走过去站在皇后身边，小手握着皇后的玉手，轻声问道：“额娘，是不是皇阿玛跟您说了什么惹您伤心啦？”永璂决定是时候可以跟皇后好好谈谈了，因为他从皇后对弘历的神情里看到了冷漠和绝望，不想再让皇后感到无助和受伤。
“永璂，你怎么会这么想？”皇后看着一本正经的小脸，疑惑不已，虽然这是事实，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永璂会认定是皇上的原因，这让她有一种违和感。
“额娘，我不是小孩子了，皇宫是个什么样地方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以后请额娘信任永璂好不好？”
皇后突然想到永璂生病高烧的事，心疼看着永璂，大声地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永璂别怕，告诉额娘，额娘给你做主！”该死的奴才，敢欺负她守护在手心里的宝贝。
“额娘，您先不要激动。没人欺负永璂，只是……”永璂暗暗下了决心，“只是皇宫里不需要天真和善良，只有永璂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也才能护得了额娘和弟弟。”
“永璂……”十二从来不是心机深沉的孩子，她也自诩把孩子保护得很好，可是为什么永璂会这么了解皇宫的黑暗，如今居然要一个七岁的孩子来担心母子的处境，一股酸涩直冲到眼里。
“额娘”，永璂轻轻地唤着扑到皇后怀里，母子相拥，给予彼此温暖。
良久，皇后才回神接受了永璂的安慰，轻轻拍着永璂的背。皇家哪里会有真正的孩子呢，永璂早已经在她看不到地方长大了。
“额娘，您……”永璂咬了咬唇，“您还爱着皇阿玛，是麽？”
被儿子这样问着，皇后有一瞬间的僵硬。刚才皇上居然跟她商量因为身怀龙裔要升魏氏为令贵妃，真是可笑，她难道怀的不是龙种了麽？！令妃怀孕就更加珍贵了麽？！她还是皇后呢，怀的是嫡子！皇上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皇后，原来连永璂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麽？！心里那些自欺欺人的泡沫般的渴望全部被刺破变为了虚无。
“你这孩子，管这个作甚！”皇后难堪地扯了扯嘴角苦笑，撇过脸去。
永璂确定了皇后的想法，心里悲愤得一塌糊涂。他自然知道，正是这些难于言表、难以把握的渴望，不断地让皇额娘失望、怨恨、受伤、绝望，最后所有的爱都化作恨，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皇额娘，您爱我和肚子里的弟弟麽？”
听到永璂如此悲伤的语气，皇后怔住了。连一个七岁孩子都看得透的事情，自己却苦陷其中，如今反而要让孩子来安慰自己一颗破碎的心，让他没有安全感，是她这个额娘没有做好。
“永璂，额娘的好永璂，额娘只有你们俩了！”皇后把永璂搂在怀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是额娘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额娘再不会有其他念想，只求你这一世安平喜乐！”从来没有考虑过永璂的感受，此刻才发觉，永璂真的长大了！
“额娘……”永璂钻在皇后怀里，闷闷的，涩涩的，是他亲手掐断了皇额娘的渴望！可是，他不后悔！“以后换永璂来保护额娘和弟弟！”
“永璂乖，永璂永远是额娘的最爱的宝贝！”皇后自己都觉得今日感性得有点无节制了，这些都是放在心里从来不会说出来的话，就这么轻易地摊在了永璂的面前，还如此自然，想到这里就有点羞赧。
打开了皇后的心结，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永璂按照这两天在心里计划好的，斟酌着语气，希望不会吓到皇后，轻轻说道：“额娘，我也希望您能一世安平喜乐，所以，我想要那个位子！”
皇后一听，猛地捂住永璂的嘴，“永璂！这话不能乱说知道麽？！”
永璂点点头，拉下捂住的手，继续说道：“额娘，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希望额娘帮我！”
看着平静的小脸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皇后心中简直不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了。
永璂知道这话说出口会给皇额娘带来怎样的冲击，但是他一定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决心：“额娘，您是皇后，我是嫡子，即使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嫡子若不上位，对任何一个新皇来说都如鱼鲠在喉，必然除之后快！与其被别人逼得走投无路，还不如我们主动抓住我们该得的！”
皇后久久发不出声，背后的冷汗让她湿了里衣。兄弟阋墙、父子相忌本就是身为皇室中人的悲哀和身不由己的选择，她怎么还能自欺欺人的安慰永璂希望他一世安平喜乐。可就是永璂的明理才让她更加心痛，永璂才七岁啊！
半晌，皇后已不再有惶恐和震惊，脸上一派平静的表情，点点头，摸着永璂的脑袋，温柔地说道：“既然是永璂想要的，额娘拼尽全力也要帮你得到！”
“额娘，我就知道额娘最好最疼我了！”永璂又扑到皇后怀里一阵撒娇。
“就知道撒娇~”皇后指了指永璂的光脑门，震惊过后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既然下定决心，就不再心软。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为母则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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