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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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
因为长期卧床靠营养液维持生命而肌肉萎缩、营养不良的身体瘦的就只剩下一个骨架，勉力撑起的大号病服，挂在身上空空荡荡。转角的风掠过衣角和久未修剪杂乱的头发，竟有一种凌空欲飞之感。
刘大头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大哥，有些心酸地看着大哥瘦削的身体和摇摇欲坠的状态，凭空产生了一种自家大哥一转眼就会消失的错觉。
秦则之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病房紧闭着的房门，透过门上的那一扇玻璃，映入他眼帘的是那人苍白瘦削的手背。
他曾经见过无数次，那只手各种各样的形态。
在那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大少的时候，他曾经偷偷躲在宴会的角落里，用嫉妒的眼神望着那人用这只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价值不菲的酒杯跟各位名媛政要侃侃而谈，眼中隐匿着恨不得将那人拆吃入腹的恨意。
在那人遭逢巨变不得不跟这个世界的丑恶和艰难独自作战的时候，他曾经望着放下手术刀重新拿起画笔已经不再骨肉匀亭的那只手，幸灾乐祸的想着“你也有今天”。
在夕阳的余晖将整面墙壁涂上金黄色的光晕，那人挺直腰背坐在窗前认真描摹的时候，他也曾惊叹于稳健的握着画笔的那只手下不断流泻在画布上的美好景致，心中升腾起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的敬佩和自豪。
而在生命消逝又重新开始的那个夜晚，将他紧紧抱在胸前的那只手，明明因为紧张害怕布满了冷汗，明明那么的冰冷，慰贴在自己身上却又是说不出的温暖。
关于那只手，没有人能比秦则之更加熟悉了。他甚至熟知那只手上的每一颗老茧和哪怕一条最最细微的伤疤——那是他这三个月，用全身的皮毛无数次感知过的。
他见过它各种各样的形态——执笔绘画的，拿刀切菜的，摩挲下颌的，甚至伸手摸他的，自以为熟知那双手的每个动作，却从没见过它这样安静无助的一面——
——它就静静覆在雪白的床单上，白皙劲瘦的手背却不像像以前一样微凸出来青绿色的血管，取而代之的是白的刺眼的绷带。
明明只有一门之隔，秦则之却突然抗拒着不想进去，他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是那么惧怕看到那人毫无生气静静沉睡的脸庞。
刘大头疑惑地看着盯着房门出神，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的老大，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咋的了？您看您让我找的是这小子不？”
秦则之努力要紧牙关给自己鼓劲，缓缓点了点头，道：“是他。咱们进去。”
刘大头认命的扶着老大一步步往病房门口挪去。
也不知大哥是中了什么邪，醒来以后一没问公司二没说财产，先让自己去找一个什么叫“袁睦”的小子。说到这袁睦，其实刘大头也略知一二——当年还是他找人盯的袁大公子呢，自然也知道自家大哥里里外外的风头被这袁睦抢了不知道多少，导致大哥以前一提起袁公子就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大哥不许弟兄们轻举妄动，就冲他让大哥气成这样，他刘大头就能第一个绑了这小子好好收拾一顿给大哥出气。当年袁家倒的时候大哥还拍手称快来着，如今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想起来找他了？
好不容易给大哥找着人了吧，大哥复建还没做几天，走路都不利索吃饭还要人喂呢，就偏要给这人办转院，还拒绝轮椅要自己走过来见他。可怜他刘大头前前后后腿都快跑细了，还得冒充亲属给这小子转院，雇护工照顾他，红包也不知道塞了多少，这钱应该算工作支出，应该能从差旅费里报销吧？
刘大头一边小心翼翼地带着大哥往病房门口移动一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袁家是犯了什么太岁，好好儿的得罪了自己大哥这么个煞星，五年之内倒了个干干净净，老爷子给气死了，千金小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公子，也被人弄瘸了。当年大哥也是不想坏事做绝，再加上觉得袁睦这小子混成这样儿已经够惨了，便没有继续找他麻烦。可如今，见大哥这走路不稳还要亲自过来的劲儿，莫不是大哥在昏迷的时候又想起什么袁家得罪了他的地方，所以亲自过来报仇？？如果这样，大哥言语一声儿不就成了吗，大哥要左腿，我刘大头绝对不给他卸右腿！！
……
秦则之对刘大头脑海里不断弹出的吐槽毫不知情，事实上，他光控制自己无力的双腿和内心的恐惧都已经应接不暇了。
构建再多的心理建设，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照样都坍塌得分毫不剩。
袁睦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花园。
已经是秋天了啊。
他认识这座医院，这是全北京排名第一的私立医院，只为精英和外国人服务。从小到大，他和妹妹每每有个头疼脑热，父亲和管家都会带他们过来这里。对他来说，这医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小时候妹妹身体不好，输液住院是常事，他也经常过来陪伴妹妹，这医院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过兄妹二人嬉戏的足迹。
可是后来的后来，父亲也是在这里过世的。他望着熟悉的装潢和布置，脸上慢慢浮现出来的落寞，渐渐代替了怀念。
对不起，父亲。我没有完成学业，我也没有找到妹妹。我非但没有替您报仇夺回公司，相反，现在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父亲，如果您在天有灵，也会为有我这样的儿子而感到羞愧吧？
随着被轻微叩击了三下，病房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来。
袁睦回过头，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还穿着穿着病号服需要他人搀扶的病人。
来人身量很高却极瘦，宽大的病号服有点滑稽的披在他的身上，却并没有什么弱不胜衣之感。相反，那人虽然看起来极度虚弱，却仍是努力挺直着脊背，五官极有棱角，配着热切的眼神，是一副具有侵略性的长相。
袁睦定定回望着一进门就热切得盯着他不放的来人，轻掀嘴角：“早上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