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忠犬行为守则》沂涯兮

12、护主

　　袁睦当初找地方签合同的时候也是慎重考察过的。想他三伏天儿拖着残腿跑遍了附近的小胡同容易吗，还不就为了找一个既便宜又稍微有点儿情调，看上去像搞艺术创作的地儿！于是三看两看，百般思量，最后定下了这张大妈的房子。
　　这片儿小区都是八几年的老房子，外墙虽然涂着当年最时兴的红洋涂料，夏天的时候却总是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风吹绿叶展露红墙，别有一番怀旧的风情。
　　张大妈的老房子正坐落在这栋楼的最高一层。八几年的中国北方，有阁楼的户型还不多，张大妈却眼光独到的选择了这么一栋，虽然住在顶楼有点儿不便，但却平白多了小阁楼的使用面积。正南朝向的小阁楼，每天阳光都好的不像话，种点绿植养个小鸟什么的，情调一下子就出来了。
　　这房子实际上是张大妈的婚房。所以当年装修的时候，她也是卯着劲儿铺了全实木的地板。那实木的地板泛着沉沉乌光要价不菲，在当时的中国，可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奢侈待遇。想张大妈年轻的时候也是资深文艺女青年一枚，硬是不顾家人反对，借钱把家里装修的无比小资。
　　还别说，这家装一贵啊，质量也就好，再加上老张全家精心维护，三十多年了竟还最大限度地保持着那种复古的原汁原味。袁睦当时一眼就相中了这间房子——从外墙的红砖绿草，到屋里泛着岁月光泽的实木地板，再到顶层洒满落日余晖的小阁楼，哪哪都透着小资艺术的气质，一看就像是搞创作的好吗！
　　张大妈也是可怜袁睦一个残疾人，还是个小文青怪不容易的，于是没算阁楼的租金，就把房子租给了袁睦。只是有一点，张大妈不让袁睦养宠物——这不明摆的吗，当年借钱铺就的实木地板啊，满满都是青春的记忆，被小猫小狗崽子的爪子那么一挠，还不都成破烂儿了？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房子的袁睦自然也是满口答应。可是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那个阳光炙热的下午，他在巷口看到那只满眼沧桑的金毛的第一眼，就再也狠不下心抛下它让它自生自灭了。虽然知道有很多不便，虽然知道对房东食言很不地道，却还是放不下那故作坚强的小家伙。也许是他们的腿都坏了，所以才惺惺相惜？
　　袁睦说不上来究竟为什么自己那么在意小金毛帅帅，也许一切都是缘分吧。

　　却说张大妈的老伴儿去世之后，她就不怎么爱在充满了幸福回忆的老房子里待。再加上小儿媳今年给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张大妈索性就把老房子租了出去，自己住进了儿子家，带小孙子连带给小两口儿做饭。只是平日里小孙儿上幼儿园，儿子两口子也各自上班儿，张大妈实在闲的无聊，就想起了过去的老街坊。
　　这不，今儿她心血来潮去找过去一起跳广场舞的老伙伴聊天儿，刚巧碰上她放假在家的小孙儿。张大妈知道，她这女伴儿的孙子也是在租自己老屋的年轻人那里学画陶冶情操的，假期一般每天都过去从不在家待，怎么今天却不去了呢？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张大妈一听小孩儿是因为那狗太臭受不了才不去上课，不由得怒向胆边生，只见她眼似铜铃怒发冲冠，就往老屋冲来——
　　“小伙子，当时看你一个残疾人怪不容易的，阿姨我还把租金给你算便宜了，谁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不地道！当初怎么答应阿姨的来着？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袁睦一见张大妈找上门儿来，自己也慌得手足无措——实在是自己食言在先，没脸辩白，只好垂着脑袋乖乖听训。
　　秦则之虽然刚才睡醒没弄明白前因后果，但张大妈这么大嗓门儿吵吵了半天，饶是傻子现在也全都懂了，没想到，这大妈噼里啪啦这么大阵仗，说白了还是自己闹的！
　　眼见袁睦煞白着一张小脸儿站在门口乖乖听训，脑袋都快垂到肚子上了，两根儿细白的手指还不断地在身后揉搓睡衣的系带，用力得手指都泛着白了，刚看过人家果体的秦则之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秦大少虽然坏事做尽，但也还是有那么些个优点的，其中最最为人称道的就是，秦大少这人，相当地护犊子。只要被他当成是自己人，两肋插刀赴汤蹈火虽不至于，但有他一口吃的就不让你饿着还是能做到的。
　　可惜的是，能被秦大少划归到“自己人”圈子里的，从来就只有那几个从小就跟着他为非作歹的老兄弟，没想到到了今天，居然还要加上一个袁大少。

　　秦则之知道，袁信有多宠着他这宝贝大儿子，简直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不然也不能他想学艺术想学医学，当老子的就二话不说送他去学。由此可见袁睦从小就是泡在蜜罐里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基本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和责难。虽然后来他家倒了，他腿坏了，感受到从没感受过的世事无常和人情冷暖，然而他从小养成的气度涵养却还在，再加上人品好气质好，因此这是第一次，他受到这样的责骂和攻击。

　　以秦则之此时的角度，清晰地看见，袁睦越垂越低的小脸儿上，一双眼睛越来越红。他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被瞬间点燃，平时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现在却都找不到了，明知道现在这样不是最明智的举动，但怒火上头，他还是这么做了——

　　袁睦正难堪得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就看见自家残腿的爱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窝里窜了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口咬在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张大妈腿上——
　　“啊！！！”
　　走廊里顿时回荡起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