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不静 网王》得翎

1、楔子：波澜

　　阳光铺天盖地地洒向大地，院子里有充足的阳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留下重叠的光斑，空气中满是着暖洋洋的清新的雾气，包裹着绿得发黑的梧桐叶，葡萄架上的葡萄枝上结着小小的泛青的果实，一切显得稚嫩而美好。

　　黑色直发的女孩坐在秋千上，大约10来岁的光景，睁着大大的黑色眼睛，表情迷茫，发丝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想必已经来了很久。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睡衣，被风吹起来，赫然看见白嫩的腿上有一大块被擦破了的皮肤，血丝沾在睡衣上，女孩却浑然不觉。

　　“惠理……惠理……”远处传来叫喊声，女孩听见后微微一颤，木然的转过头去，眼里没有焦距。

　　“惠理……”来人是一个10来岁的女孩，也穿着白色睡衣，一头卷发像娃娃一样可爱，黑眸闪亮，那脸居然与秋千上的女孩子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份活力，也浸满着担心。

　　“惠理，回屋啊，妈妈很担心呢！”卷发女孩微微皱眉，伸手去拉惠理，却一不小心将她拖下来，跌倒在地上。

　　“惠理！”她惊叫起来，蹲下去扶她，却看见惠理的衣服上有一大块血迹，于是瞪大了眼睛，“惠理这是怎么回是？快跟姐姐回屋包扎一下……”

　　“你才不是我姐姐呢！”惠理听见对方的后半句话后猛的推开她，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神彦 静理，你只不过比我大几分钟，凭什么要我叫你姐姐，凭什么我什么也得不到，凭什么现在连我的光明都夺走！”

　　“不是的……”静理的表情充满忧伤，她紧咬下唇，去拉惠理，却被惠理再一次猛的推开。

　　“静理……”身后温和的声音响起，栗色卷发的年轻妇女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用手轻拍了一下静理的肩膀，示意她先走开。然后听见惠理无措的声音：“妈妈，妈妈，我受伤了，好痛……”说道最后泪水漫出眼睛，从那双没有焦距的眼里流出来，同时展开了双手，“妈妈，我看不见你，你不会不要我了吧！我不能读书了，不能跳舞了，不能打网球了……”

　　“不会的。”年轻妈妈小跑过去扶起她，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妈妈怎么会不要惠理呢！惠理最棒了，我们回屋包扎，爸爸已经在找适合的眼角膜了，一定会治好惠理的……来静理，扶一下妹妹……”

　　“我才不要她扶，她才不是我姐姐，我会变成这样全怪她！”

　　“惠理！”妈妈严声制止她的话，转头看见卷发的女孩子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然后转身跑走。

　　“静理！”妈妈大叫，却仍没有止住静理的脚步。

　　“妈妈，我冷！”惠理抬头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妈妈，试图引回对方的注意力，她成功了，妈妈担心的抱起她，小跑着回屋。

　　“惠理，我们去吃早饭哦！”空气中弥散开柔软温和的语调。

　　厨房——

　　“静理，你要体谅妹妹啊！”妈妈慈祥的笑着，顺手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静理。

　　“我知道，是我的错……”静理看起来有些疯狂，眼神不安。没有去接苹果。

　　“不是的，那只是个意外……”妈妈吧苹果放在一边，抚摸静理的头。

　　“不！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叫惠理去网球场的话……如果我没有让惠理去和那个人打网球的话我明明知道那个初中生是很狂妄的，他一定会伤到惠理的，如果我没有对自己和惠理的网球技术那么自信！那么……那么……”静理变得歇斯底里，她捂住耳朵，眼神狂乱。

　　“冷静一点！静理！”妈妈扶住静理的肩膀。

　　“是我的错，惠理的应该怪我的……那个初中生……如果到最后我没有讽刺他的话，他就不会把球打向惠理的，那样惠理的眼睛也不会受伤了……”静理捂住眼睛，泪水涌出来，沾湿了衣服。

　　“静理……”妈妈皱起了眉，“爸爸正在找适合的眼角膜，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爸爸说可以治好的……”

　　“我知道的，很难找！”静理的眼平静了些，突然像找到宝藏一般露出惊喜，“对了，我和惠理是双胞胎，如果是我的话……”

　　“啪！”响亮的把掌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中，“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这样说你知道妈妈有多伤心吗！惠理已经这样了！你怎么也能……你们都才12岁啊！好了，妈妈告诉你，以后要和惠理好好相处，事情刚刚发生，惠理还不习惯，过久了就会……”

　　“啊！”门外传来一声惊叫。

　　“惠理！”妈妈跑出门去，静理连忙跟出去。看见惠理跌倒在门口，表情痛苦。

　　“惠理……”妈妈把她扶起来，看见惠理咬着嘴唇在空气中乱挥着手，“静理！神彦 静理！我才不要你关心！滚啊！”

　　“惠理！”妈妈制止着。

　　静理眼底的光暗淡下去，悄悄得退到一旁，看着妈妈疲惫的脸上挂着泪痕，说不出的憔悴。她抱起惠理，走向房间，感觉到怀中的惠理，脆弱的不堪一击。

　　“妈妈！”妈妈低下头去，听见惠理低声地说话，“妈妈，就算找不到合适的眼角膜……姐姐她……姐姐她也一定要好好的……”

　　“呃……”妈妈微微愣愣一下，看见惠理垂下眼，脸上有泪痕，“是吗？这种事还是告诉姐姐比较好吧……”妈妈回头，看见静理靠在墙上，茫然无措。

　　“先不要说……”惠理的声音很轻，像樱花般脆弱芬芳，“如果现在说的话……姐姐她，一定还是会自责的……”

　　“是吗！”妈妈轻声地应，表情舒展开来。

　　“因为，是姐姐啊……”惠理喃喃自语，那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在黑暗的世界里，她仍能看见那样一个女孩，微卷的黑发，柔软蓬松，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习惯用右手做事右手打网球……不过这样讲好像有点奇怪——因为自己是用右手做事左手打网球的原因吧……呵！她暗暗地笑。可惜，不能在打网球了呢！算了，还有爸爸妈妈和姐姐啊！明天……明天就和姐姐和好吧……就是这样，没错！

　　次日——

　　清晨，露水还没有退去，天气很好，阳光像昨日一样热烈。

　　“惠理……”静理笑着叫道，虽然已经做好了再次被羞辱的准备，还是感觉到无比的难过。

　　“静理？”惠理茫然地转过头来。

　　“是！”静理惊喜地回应。

　　“我想出去走走……”惠理的声音很憔悴，但是掩不住那份喜悦，“你推我出去吧！”

　　“推你……出去……？”

　　“不愿意吗？”惠理抿起嘴笑。

　　“不！”静理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我去准备一下！是的，我需要准备一下，要带伞吗？”

　　“不，我想晒晒太阳。”惠理摇头，“很近的，不用准备的。”反正再远，我也看不见景色，她在心里默默地想，但是她不想说出来，这样自责着的姐姐，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要和妈妈说一声吗？”

　　“不知道，你愿意就去吧！”

　　“还是不了，惠理惠理，你肯和我说话真是太好了，你应该不原谅我的……”静理的表情有些暗淡，但是马上为自己打气——我在想什么呢！这样想不是反而让惠理难堪吗？如果惠理原谅我的话，我不该说这样的话的……可是我也没有道理原谅自己……

　　“静理？”惠理的叫声打断了静理的思绪，静理将惠理扶到轮椅上，出了门，门外是热烈到极致的阳光。

　　很开心很开心……这大约应该是现在有得感觉了吧！可是为什么惠理肯原谅自己了，还是觉得难过呢？完全不一样的难过呢！

　　“静理！我想吃雪糕……”惠理仰起头来，这样能够感觉到阳光洒在脸上，温柔的触感。静理看见惠理漆黑的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淡淡的阴影——本来那双眼睛是看得见的……

　　“静理！”惠理的声音有些不耐。

　　“好的惠理，你想要什么口味的，我记得你很喜欢‘×屋’的雪糕啊！马上就要到了，去买给你吧!”

　　“香蕉口味，恩还是不了，姐姐是什么口味我也什么口味吧！”

　　静理温柔的笑，又猛的瞪大了眼，显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

　　“惠理！惠理刚才叫我姐姐了吗？”她来到惠理面前，看见惠理露出淡淡的笑意。

　　“静理本来就是姐姐啊！是我在任性，对不起……”她微微垂下眼。

　　“不是的，惠理一点也不任性，惠理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了！”

　　“怎么能这样……”惠理嘟起嘴，“你和我长得一样，那你不是在夸自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姐姐好奸诈。”

　　“那惠理也好奸诈，有其姐必有其妹。”

　　“根本没有这样的道理吧！”惠理笑起来，几乎要流下眼泪，“姐姐快去买雪糕啦！”

　　“好！”

　　真是的，还是应该原谅姐姐的吧！虽然心里很矛盾，但是如果以后都要这样生活了的话，还是要早点学会习惯呀！所以，之前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很任性吧！

　　“呲————！！！！！！！！！！”听见很刺耳的刹车声，惠理慌乱的想四周望，听见周围的人突然吵闹起来。

　　“出车祸了啊！”
　　“去看看……”
　　“好像是个女孩子……”
　　“很年轻啊！”
　　……

　　杂乱的声音让她觉得不安，脑袋剧烈的疼痛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听见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大概是在向刚从那边过来的人询问。

　　“车祸啊！”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叹息。

　　“什么事情！”惠理抓住身边的人，着急的询问。

　　“一个女孩被大货车撞了啊！”是刚才的人的声音。

　　“长什么样！“

　　“满脸是血，没看清啊！”大约是觉得失明的惠理很可怜，对方没有不耐烦，而是解答了她的疑问。

　　“和我长得像不像？”很着急很着急，那是在崩溃的边缘的感觉，随时可以跳下悬崖。

　　“那么说起来……”对方犹豫了下，“衣服很像呢！”

　　下一刻，连思维有进入黑暗……

　　消毒药水的气味呢！好像不久前刚刚闻过——

　　那时候进入医院，视网膜上是鲜红的血色，脑袋撞在石阶上的痛感已经忘记了，但是被网球打到的前额在在隐隐作痛，“噗通噗通”地跳。

　　“一个小女孩根本不可能打败我！消失好了！”那个初中生的声音和话都还记得，大约是深植在脑海中了，别人告诉我一般人对这样的记忆都是会忘记的，为什么我偏偏记住了呢？想不明白，脑袋混混沌沌，好像包裹在雾气里，大概是在云团中——该不会变成天使了吧！

　　“惠理……呜……”可是姐姐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呢！真不想叫她姐姐——不过比我大几分钟嘛！可是叫习惯了好难改口……啊真不该在这时候想这些的……

　　那么说起来，在进入麻药带来的沉睡之前，似乎自己那时候一直在想很没有意义的事情呢！至于害怕的话，大约是在醒来后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时候吧！那种感觉……那种感觉……

　　“惠理！”睁开眼睛，四周很黑——对哦！本来就看不见嘛！这个声音，是妈妈的。

　　“妈妈……”声音很虚弱，像是饿了很久。

　　“惠理终于醒了，太好了！”妈妈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哦对了。

　　“姐姐呢？”

　　“姐姐要上学啊！”

　　“咦？”惠理感到奇怪，“我已经睡了那么久了吗？都开学了？”

　　“恩，惠理这次睡得太久了呢！姐姐已经来看你过了！”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沙哑。

　　“那妈妈也不要太累了！下次姐姐来一定要叫醒我。我梦见很不好的事情了呢！”胸口很压抑，惠理将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压下去，朝着妈妈声音的方向笑。

　　“……”沉默了很久以后才听见妈妈的回答，“嗯！”很短促很奇怪的回答。

　　还是睡好了，又累了呢！

　　很长一段时间惠理一直想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次醒过来，如果没有醒过来的话，也就不用面对这一切——很多人在面对不行的时候都会希望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知道这个消息。

　　但是，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已经太晚。

　　几个月后睁开眼睛，看见光明的一切，外面下过雪，左一块右一块的小雪坑，天空蓝得像画上去的一样。

　　惠理再也没有说过话，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浸满了悲伤——那么姐姐曾经也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吗？她这么想，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妈妈很担心。惠理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姐姐死了，你要为了她好好的活啊！”

　　不一样的，惠理在心里摇头，不一样的。

　　胸口仿佛缺了一口是的，恐惧和想要依赖——刚刚失明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但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静理……姐姐……

　　“好可怜啊！”两个小护士讲这样一番话的时候，惠理就坐在拐角的椅子上。这个世界五彩缤纷——让她快要忘记失去光明的感觉。

　　“是啊！妹妹失明后姐姐有出车祸……不过好在妹妹可以用姐姐的眼角膜呢！”

　　“说起来神彦先生和太太不伤心也怪，听说姐姐的坟墓离医院很近？”

　　“该不会是为了报复吧！毕竟我们医院……”

　　“啊！你别吓我啊！那么说起来，坟墓实在‘临沭区’吧！很好的位置……”

　　“临沭区”……这个名词想魔咒一样。

　　姐姐在那里……惠理冲着镜子里的人影笑……你也很想念姐姐吧！眼睛……

　　神彦小姐失踪了——

　　神彦先生和太太找到神彦小姐的时候，神彦小姐躺在一个坟墓前望着天空，脸色苍白。

　　“惠理！惠理！你怎么那么任性！惠理！”妈妈抱着惠理哭。

　　“您在叫谁呢！妈妈！”惠理坐起来，漆黑的眼睛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是静理啊！神彦 静理啊。”